花间坂的灯火依次亮起，更多时候稻妻城是宁静祥和的。街道小巷，幽静深远，也挡不住混杂着各种食物摊档飘来的暖香。
“鹿野院大人。”我亦步亦趋地跟在鹿野院平藏身后。
“私下叫我鹿野院好了。不用这么见外。”
“噢。鹿野院。”
“嗯，什么事。”
“这种，呃，杀人事件，你平时处理多吗？”在这之前基本上是偷窃案，绑架案，还有其他什么。
鹿野院的羽织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依然醒目，前襟的湿痕留下了不规则的印子。
他步履轻快，看不出才经历一桩凶险杀人案。“不多。很少。其实我也并不希望处理这些案件。我可是期待更难更刁钻的案件。”
“稻妻大侦探。未来我写本书，主人公就叫平藏，是个不折不扣的侦探推理迷。他有一个比他还靠谱的助手……”
“这书不如叫作《侦探助理是如何修养的》。”他听完我的故事，笑着摇摇头。
“到了。”他在一处挂着崭新暖帘的小店前停下。
暖帘是红黑色的，印着一碗简笔勾勒的热气腾腾的面条图案。
店面干净，板凳都是新的。
店内灯火通明，木质的桌椅擦得锃亮，只有寥寥两三桌客人。
推开门，是一股浓郁醇厚的骨汤香味，碗才端出来放到客人桌上，碗里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欢迎光临！”柜台后一个围着藏青色围裙、精神奕奕的老者抬起头，用头巾拍了拍桌子，热情是热情，但眉宇间却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
他看清鹿野院的装束，笑容更殷勤了些，“哎呀，是同心大人！快请坐！这位小姐也请！”
两人在靠墙的位置坐下。鹿野院很自然地接过菜单，目光扫过：“两碗招牌面，大份。再加两份天妇罗和两份猪排。”他抬眼看向我，“够吗？”
“够……够了！”我连忙点头，是大份耶！还有猪排。
鹿野院真是善解人意。
对此，我今天心里就不吐槽他了。
我看着隔壁桌的汤面，悄悄吸了吸鼻子，那汤头的香味简直勾魂夺魄。
“好嘞！两碗大份浪人闲！两份炸猪排和两份天妇罗！”老板中气十足地朝后厨喊了一声，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记账簿的页角，那点愁容又爬了上来，对着账簿上一处空白的地方发愣。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你经常来这家吗？”这家店装潢很新，如果说是老店，那维护得很好了。
“不是，第一次来。之前执行公务时路过，这里以前是一家报刊社，经营不善加上有段时间非法交易，查封了。”
“我部下说这里的味道不错。想来今天可以来尝尝。”
原来是这样。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汤色呈现漂亮琥珀色的面条被端了上来。
面条是粗圆的，色泽微黄，一看就十分筋道。
汤面上浮着几片薄如蝉翼的鱼肉。翠绿的葱花与深色海苔作为点缀。
“这就是浪人闲？”我好奇地用筷子戳了戳那半透明的食材，触感果然紧实有弹性。
“嗯，是用一种离岛附近特有的鱼鳔做的，”鹿野院解释着，已经动作优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气，“趁热吃。”
我早已按捺不住，将面条用筷子卷起来，往嘴里送。牙齿轻轻咬下，弹牙的口感令我为之一振。
“唔！”
好吃。
那面条的筋道程度远超想象。
不是笼统的硬，那种需要反复咀嚼的韧劲，而是充满活力的弹韧。
在齿间跳跃。
浓郁的骨汤鲜美醇厚，在嘴里回甘，完美地包裹着每一根面条。
而那鱼肉入口先是微凉滑嫩，牙齿稍一用力，便爆发出惊人的弹性。
“好吃！”我含糊不清地赞叹，开始埋头苦干。
鹿野院吃得也不慢，但姿态从容得多。他看着对面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的我，眼底掠过笑意。
这时，老板端着那盘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和炸猪排过来了，放在桌子中间。
他放下盘子，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搓了搓手，看着鹿野院，脸上那点犹豫和愁容更明显了。
“那个……同心大人……”老板有些踌躇地开口。
“嗯？”鹿野院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欲言又止的老板。“老板是有什么困扰吗？看您似乎有心事。不妨直说。”
老板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唉，不瞒您说，同心大人，小店刚开张不久，生意嘛……还凑合。就是最近，遇到件怪事，让人心里不踏实。”
我一边咬猪排，一边竖起耳朵。
“哦？说来听听？”鹿野院示意他继续。
“是这样的，”老板压低了点声音，“我们这浪人闲的招牌，就靠那鱼鳔的独特口感。这鱼鳔处理起来很费工夫，要去腥、捶打、冰镇，还要用一种特制的海藻汁浸泡才能有这种弹性和风味。那海藻汁的配方是我家祖传的，一直锁在后院库房的一个小坛子里，每次取用都很小心。可最近几天，我发现那坛子……好像被人动过。”
“动过？”鹿野院疑惑，“少了？还是味道不对？”
“不是少了，也不是味道不对。”老板眉头紧锁，“是坛子封口的油纸和绳子，系法变了！我每次封坛，都会在绳子末端打一个特定结，是我父亲教我的，很特别，一般人不会这么打。可前几天我去取汁，发现那结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死结！虽然坛子里的汁液看起来没少，味道也尝不出问题，但这心里……总像扎了根刺，不安心。”
老板显得有些焦虑：“我这店刚起步，最怕的就是配方泄露。虽然坛子没丢，可这……这不明不白被人动过手脚，谁知道下次会怎样？报官吧，又觉得好像没丢东西，算不上案子，怕给奉行所的诸位添麻烦……”
鹿野院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会不会是……老鼠？或者野猫碰倒了坛子，还有您的店员，有没有动过。”
老板立刻摇头：“不可能！那库房很严实，老鼠进不去。而且封坛的油纸绳子都在原位，显然是有人解开又重新系上的。我相信我的店员们。都是一家人。”
鹿野院的目光扫过店内，落在后厨门帘上：“库房就在后面？”
“是，挨着后厨的小间，平时就放些干货和我的秘料。”老板连忙道。
鹿野院站起身：“方便让我看看现场吗？还有那个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