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心头一凛,勉强笑道:“陛下说笑了,臣妾不过就是一介无知妇人,说起生孩儿倒还能说上两句,哪里会知道什么毒……”
说着亲手为晟文帝奉上一盏茶,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臣妾听闻陛下新得了一只神鸟,不知臣妾可有眼福瞧上一瞧?”
晟文帝蹙眉,像是有点苦恼,闷声道:“这犀鸟原是喜欢在高大树木生长的林冠中活动,在宫中,只怕是不好养,且吃的也怪,净喜食榕树果子,京都并无榕树,运送起来颇为不易,且它吃得又多,难免费事。还好能吃些鸟和蛇鼠之类,不然,只怕早饿死了。”
“竟是如此神奇,臣妾更想去瞧瞧了。”
“好了,朕还有折子要批,丽妃多留心吴王妃的身子,回头朕让
人再送些补品过去。”
“谢陛下恩典。恭送陛下。”
“起驾——”陈公公一声高唱,晟文帝乘着步舆而去。
“娘娘,咱们回吧。”目送着皇上的步舆越走越远,丽妃久久不能回神,常嬷嬷扶了一把,才发觉丽妃的脚步有点踉跄。
缓步走到院中亭子里坐下,丽妃眸色沉凝。抬手挥退一众随行的
宫人,望定常嬷嬷,声音干涩:“嬷嬷说,陛下这是何意?”
不等常嬷嬷回答,丽妃一把抓住常嬷嬷的手臂,目光焦灼而凶恶。她一下下摇晃着常嬷嬷,哑声道:“嬷嬷说,陛下可是知道什么了?”
常嬷嬷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急忙安慰道:“娘娘莫要胡思乱想吓唬自己!想来只是北边的疫症比较严重,圣上是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娘娘方才又何必在圣上面前提起下毒?岂不是更加提醒了圣上?当时可真是把老奴吓坏了……”
“哼,嬷嬷这话好痴!本宫不提,陛下就不知了吗?日日北边都有塘报送回来,又何用本宫提醒?!嬷嬷不见陛下身上还穿着朝服吗?定是在朝堂上看了塘报直接过来的。”
她坐下,有点颓然。
又怔了一会儿,方道:“也是,毕竟当年是本宫举荐的师兄,如今疫情严重,陛下想起当年事也是常情。”
“娘娘还是不可大意了,一步不慎,就万劫不复了!”常嬷嬷忧
心忡忡。
“吴王妃的身子如何了?近日可曾派人过去看过?”
“娘娘放心,阿良一直都派人盯着呢,若有动静,老奴自然也就会知道了。”
“嗯,实在不行,就让师兄住到吴王府上去。”
常嬷嬷眸光闪了闪,婉转劝道:“王府里一直有咱们得用的医官,想来不会误事。吴王妃身子孱弱,若派过多的御医过去,反而会给王妃压力。再则,毕竟宫中所剩御医不多,娘娘若是太过大张旗鼓,会不会显得有些招摇?”她不能让阿良去吴王府,那样,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说的也是。饶是如此,背地里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吴王府呢。”想到这些,丽妃也觉得目前还是要尽量低调些,毕竟,成事之前,还是越少人关注越好。
北上救援的队伍没能如冀王所愿加速,反而是越走越慢。其最大的原因,是越往前走,就遭遇更多的逃难病人。老病人尚未痊愈,新病人却在不断增加!
阿牛已经昏迷两天了,楚云扬依然是一筹莫展。她尝试了十数个配方,都无法解开这第四种毒!
楚云扬最害怕的情形,终究还是出现了!解毒方案,呈现僵局,似乎,云扬又一次陷入了绝境。她不眠不休守着一大堆盛满药材的瓶瓶罐罐,苦思冥想。
雨蝶陪着她,一样熬得双目通红;沈清霜则无声的为二人送上吃食和茶水。过些时,再把吃食原封不动端走。
之前乐观满满的医官们,如今一个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也挤
不出个笑模样。之前有多雀跃,如今就有多沮丧!
“还是不肯吃东西吗?”又到了队伍休整时间,章院首踱步过来,见沈清霜端着吃食一脸愁容,蹙着眉问。
沈清霜摇摇头,神色黯然。
“给我吧。”章院首伸手接过托盘。
沈清霜怔了怔,随即面露喜色,“是了,章院首出面,楚御医便不敢不听了!”
章院首不语,端着食物径直走进楚云扬的马车。楚云扬埋首在一
堆药罐前,正凝神咀嚼着什么,章院首的到来,并没有惊扰到她。雨蝶俯在旁边在打瞌睡,憔悴的小脸下,居然枕着一包药!
章院首看得心疼,见楚云扬吐出了口中的药渣,便温声道:“不吃东西,是铁打的也要受不住了。”
楚云扬这才注意到来的是师父,遂疲惫的笑了笑,撒娇道:“师父,这天杀的下毒人,可累死徒儿了。”
章院首把药罐往旁边推了推,腾出一小地儿空位,把装着食物的托盘摆上,不由分说,把筷子塞到楚云扬的手中,“吃饭!”
“配出来啦?!”雨蝶听到一句“吃饭”,顿时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中,还以为已经找到配方!
楚云扬怏怏地睇了她一眼,无奈摇头。手中握着筷子,就像是举着着巨石。她苦着脸,对师父控诉:“师父啊,真不是徒儿不听您老人家的话,实在是徒儿用口舌试药,不敢让味觉有任何差池啊……”
章院首听了,瞬间就红了眼眶。凝视着面前这个年纪小小却心怀众生的徒儿,不由得又是心疼又由衷的感到欣慰。
不是他不想帮助他的爱徒,实在是这些江湖上的奇毒他并不擅长!这些日子来,他也一直都在研究这些诡异的毒术,即便是后面有了一点头绪,也都比不过楚云扬的方案更加贴切!他真是,有心无力了……
这令他不得不由衷感叹,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徒儿这强劲的后浪给拍在沙滩上了!
想了想,章院首还是默默收了食物,对一直等在外面的沈清霜说:“想办法,给楚御医他们熬点白粥吧。”沈清霜答应着去了,章院首
负手望天,两行老泪,顺着下颌缓缓而下。
昏迷中阿牛身体开始瑟缩,看上去,就像是十分寒冷。不多时,竟然嘴唇都开始发紫,冬阳迟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禁不住惊叫出声:“天爷啊,这是掉冰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