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院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哭喊声混着“鬼啊”的叫嚷。
搅得别院里的郑砚辞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直到“林三娘”三个字从风里传来。
那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猛地攒起劲,连句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转身就往院里冲去,脚步踉跄着,满脑子只剩“要找到她”的念头。
虎妞跟水丫原本还在听郑砚辞讲二人的故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虎妞一愣,李子游看着还在发愣的二女开口道:
“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
“嗯,嗯”虎妞跟水丫很乖巧地点了点头,也很想见见故事里的林三娘。
郑砚辞刚走到院里,便看到了一片狼藉。
洪大师昏在地上,父亲和一些家人缩在角落里。
家丁、丫鬟们受那股怨念影响太重,疯癫逃窜、哀嚎不止,院子里宛如人间地狱。
而院子中央,一道惨白的身影正悬浮在半空——正是林三娘。
她周身的蓝光比郑砚辞夜里在坟前见到时更盛。
破洞的裤腿下,寒气顺着地面蔓延,连青砖都裹上了一层冷意。
“三娘!”
郑砚辞嘶声喊她,声音刚出口就带着颤。
他拨开混乱的人群,一步步朝着那道身影走去,全然不顾周围刺骨的寒意。
林三娘像是被这声呼唤扯动了执念,空洞的白眼睛缓缓转向他。
周身翻涌的怨气竟奇异地收敛了几分,不再朝着旁人扩散。
那些家丁察觉到窒息感褪去,纷纷往远处躲去,怯怯地望着这一幕。
郑员外自然是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但是不敢上前,此次可是受到了不少的惊吓。
郑砚辞走到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想要伸手碰她。
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寒气,连她的衣角都触不到。
“三娘,是我,我是砚辞啊。”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泥往下淌,
“你看看我,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在这儿,我来了。”
林三娘只是站着发愣,白眼球里没有丝毫波澜。
周身的寒气依旧让郑砚辞的指尖冻得发麻。
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辨认眼前的人。
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连嘴角都不曾动一下——她的魂体由怨念凝成。
没有意识,记不得过往,只靠着“找郑砚辞”的执念支撑着。
“我知道你冤,我知道你苦。”
郑砚辞的声音越来越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是我不好,是我当年不该听父亲的话离开。”
“若是我没走,你就不会被许给那……”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直流:
“我悔啊,三娘,我这一辈子都在悔!”
“可你别再伤害旁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要怪就怪我,你冲我来,好不好?”
他又往前挪了挪,想要触碰她,可阴阳相隔,怎会如愿?
声音里满是恳求:
“你醒醒,好不好?”
“我知道你还是你,你不是会伤害旁人的好姑娘。”
“当年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忍心伤害这些人?”
“三娘,看看我,可以吗?我求你了……”
林三娘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像是被这些话触动了些什么,周身的蓝光忽明忽暗。
她缓缓抬起手,那只枯瘦的、泛着青色的手,朝着郑砚辞的方向伸了伸。
却在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三娘,你看看我。”
郑砚辞抬起头,望着她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紫痕。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你忘了吗?”
“你说等我回来,就跟我走,我们就一起成亲,这些你都忘了吗?”
他一遍遍地念着过往的琐事,声音从嘶吼渐渐低哑,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呢喃。
林三娘空洞的眼睛里,竟缓缓蒙上了一层水雾。
周身的寒气开始变得微弱,连那道深紫色的掐痕,都似乎淡了几分。
可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
像是想触碰,却又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郑砚辞看着她这副模样,眼泪更凶了。
他知道她听得到,她的魂体里,还留着一丝对过往的印记。
“别再被怨念牵着走了,三娘。”
他伸出手,朝着她的方向虚虚一抱:
“我陪你,不管是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但你别再伤害人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这时,李子游三人也终于走了过来。
虎妞看着那林三娘,一点也不感觉到害怕,只感觉到她可怜。
虎妞抬着小脑袋看向李子游,双眼泛红地说道:“师父!”
李子游摸了摸虎妞的小脑袋,以示安慰,然后走了过去,轻声说道:
“她的灵智被怨念裹着,你说的话,兴许能唤回她几分意识。”
“你继续,我助你一臂之力。”
郑砚辞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发颤,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摆。
他望着林三娘,满是希冀地说道:
“三娘,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
“你醒过来,我们好好说说话,别再让自己困在痛苦里了……”
林三娘的身体晃得更厉害了,周身的蓝光渐渐褪去。
就在这时,李子游手里聚起灵气,直接一指点向林三娘。
她的魂体慢慢凝实,从半透明变得清晰,缠绕在周身的怨念也在慢慢消散。
到了最后,林三娘的眼睛终于清明了。
眼睫轻轻颤了颤,原本空洞的眼底慢慢映出郑砚辞的模样,她轻声唤道:
“郑郎。”
“三娘!”
郑砚辞急忙回应,二人朝着对方奔去,同时张开手臂想拥抱,却都扑了个空。
郑砚辞僵在原地,手臂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眼眶瞬间红了;
林三娘也停下脚步,望着自己透明的手,嘴角抿成了一条颤抖的线。
李子游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阴阳相隔,你们之间是无法触碰到对方的!”
郑砚辞踉跄地来到李子游面前,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当即咚咚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很快泛了红:
“道长,求求您了,您肯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