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在船尾撕开一道口子,浪头撞上船舷,溅了我一身。我站在甲板上,手没松枪柄,盯着前方山影压城的轮廓——雒城到了。
三日疾行,水陆交替,船在江州靠岸时天刚蒙亮。我带五千新军徒步急进,脚底磨出血泡,没人喊停。炮车轮子陷进泥里,八个人推一辆,肩抵着木架,一路没歇。日头偏西时,前锋斥候回报:刘备大营距雒城五里,扎在缓坡上,旗歪鼓哑。
我让队伍原地休整,只带王五和工兵队长摸到前哨。营门守卒认出是我,脸色一变,转身就往中军跑。我没拦他。穿过辕门时,看见几具蜀军尸首横在壕边,箭插在背上,血已经干了。这是强攻留下的。
中军帐帘掀开,刘备迎出来。他甲胄未解,脸上有倦意,眼神却亮了一下。
“孔明……你竟亲自来了。”
我没行礼,从怀里抽出地图,拍在案上。纸上墨迹未干,是我昨夜在船上重画的。落凤坡的圈还在,但东门标了红叉。
“不必再攻。”我说,“三日内,我用炮打开城门。”
帐内静了一瞬。法正站在侧位,眉头皱着。魏延坐在角落,手按刀柄,没说话。
刘备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才问:“炮?可是那种……惊雷之器?”
我点头:“十门迫击炮,穿甲弹三百发。明日架设,后日试射,第三日破城。”
法正终于开口:“钱粮已耗大半,士卒疲敝。若炮不能成,恐军心溃散。”
我抬眼看他:“你信庞统吗?”
他一怔。
“他死前,想的是枪。”我声音不高,“不是劝我忍,不是劝我退。他信我能扫平蜀中。现在,我来了。不是来耗时间的。”
帐外风起,吹得灯影晃了晃。刘备缓缓坐下,手撑在膝上。
“由你。”他说,“全军听你调遣。”
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任何人。王五跟上来,低声问:“现在动手?”
“现在。”
天还没亮透,我们带工兵出营。十门炮拆着运来,得重新组装。我亲自盯第一门,螺丝拧紧的顺序、支架角度、底座夯土深度,一点不能错。系统给的图纸在脑子里,像刻进去的。
城头有动静。守军发现了我们,角楼上探出人影,接着是弩机转动的声音。
“趴下!”我低喝。
一支重箭擦着工兵老李的头飞过,钉进土里,尾羽还在抖。
我掏出望远镜——系统兑换的最后一件装备,玻璃片干净得不像这个年代的东西。我对着东门扫了一遍。城墙厚约两丈,青砖包土芯,承重段在门洞上方三尺处,有一道旧裂痕。
就打那里。
“炮位定在三十丈外,偏南十五步。”我指着一处洼地,“避开弩机射界,背靠土坡,防反扑。”
工兵队开始堆土袋。一袋一袋垒起来,炮架一点点抬高。新军以班为单位轮替推进,两人扛炮管,四人运弹药箱,动作整齐。这是我在荆南练出来的节奏,不慌,不乱。
日头爬到中天时,十门炮全部架好。弹药箱埋在防爆坑里,盖了湿土。我让射手集合,每人发了耳塞——布条卷的,聊胜于无。
“第一发试射。”我说,“目标东门左翼角楼。单发,慢速装填。”
炮手点头,手有点抖。
我亲自校准仰角。脑子里过了一遍落凤坡的坐标,换算成射程。风速、湿度、炮管磨损度,全靠经验补。这活儿我在现代练过上千次。
“放!”
炮身一震,火光从尾喷口窜出。炮弹划出弧线,飞向城头。
轰!
角楼炸开半边,砖石飞溅,烟尘腾起老高。城上顿时乱了,人影四散。
成了。
我盯着崩塌处,调整参数:“十门炮,统一仰角,穿甲爆破弹装填。目标——东门承重段,十发齐射,放!”
命令传下去,炮位一片忙碌。装弹、锁栓、校准,动作比刚才稳了。
“放!”
十道火光同时亮起。
炮弹撕裂空气,接连撞上城墙。第一发炸在门框上,第二发打中裂痕,第三发直接钻进砖缝。接着是第四、第五……轰!轰!轰!
整段城墙像被巨斧劈开,三丈长的缺口轰然塌陷,烟尘冲天而起,碎砖滚落如雨。守军惨叫着往后退,有人被活埋在瓦砾下。
城内鼓声大作。
我举起望远镜,看见一队黑甲军从内城冲出,为首一人披红袍,手持长戟——张任。
他亲自来了。
三百死士扛着沙袋冲向缺口,后面跟着弓弩手,准备压制我们。他们动作快,训练有素,想趁我们来不及补射,先把缺口堵上。
“第一营!”我下令,“进入射击位置,三段轮射,压制缺口两侧!”
两百支步枪迅速展开,呈散兵线推进。第一排卧射,第二排跪射,第三排立射,轮流开火。枪声炸响,像一排滚雷压过战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城砖上溅出火星,守军刚露头就被击倒。沙袋堆到一半,带队的校尉中弹倒地。
张任站在后方督战,头戴铁盔,身披重甲。我抓起狙击步枪——这是系统最后给的高级权限武器,配五发穿甲弹。
我趴下,架枪,瞄准。
呼吸放慢。
心跳稳定。
扣扳机。
枪响的瞬间,他头盔飞了出去,砸在城墙根,凹了一大块。张任踉跄后退,左右亲兵立刻将他围住,拖进内城。
压制成功。
缺口火势蔓延,守军再没人敢靠近。烟尘中,那道裂口像一张撕开的嘴,黑乎乎地对着城外。
我收起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王五走过来,声音发紧:“将军,要不要派兵突入?”
我摇头:“不急。炮弹只剩两百发,得留着打内城门。今晚让他们修,明天我再轰一次。”
他点头,转身去传令。
我站在炮位边上,望着那道缺口,没说话。
风从城里吹出来,带着焦味和血气。
我从怀里摸出那把勃朗宁,弹匣已经换过,五发上膛。这是庞统的枪,现在在我手里。
我轻轻拍了下枪身。
士元,听见了吗?
这炮声,是你没打完的仗。
这火光,是你没走完的路。
我还没替你杀到成都。
我还没替你,把这乱世烧干净。
远处,城内传来急促的钟声,一下一下,像是在召集残兵。火光映在护城河上,水面泛着红。
我转身走向指挥位,脚步没停。
“通知各营,今晚轮守炮位,防夜袭。明日辰时,第二轮齐射。”
王五应声而去。
我站在高处,看着十门炮静静趴在地上,炮口对着城内。
像十头等着撕碎猎物的铁兽。
天快黑了,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