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抬起脚。
那只纤尘不染的皮鞋，与周遭粘稠的血泊和污秽，划出一条绝对的界线。
浓重的血腥味与刺鼻的骚臭，在金碧辉煌的会议室里野蛮地冲撞、交融，最后凝固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死寂。
他扭过身。
那道冰冷的视线，刮过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最终，死死钉在那个瘫软如泥、抖成一团的身影上。
赵无极。
凌风动了。
他抬脚，迈步，走向那个灵魂已被彻底碾碎的男人。
咚。
咚。
咚。
脚步声很轻，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却让会议室里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赵无极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牙关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咯咯咯”的脆响。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那个走来的身影，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那具仍在微微起伏的无头尸身，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崩断！
“别……别杀我……”
当凌风在他面前站定，那股足以压垮心神的死寂，让他再也无法支撑。
赵无极猛地向前一扑，将脑袋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砰！
砰！
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比一次更响，额头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淋漓的鲜血混着地上的污秽，狼狈到了极点。
“我错了！凌少！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我猪狗不如！求您……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狗命……”
他涕泪横流，哭喊声嘶哑扭曲，把那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糊得一塌糊涂。
看着他这副连狗都不如的丑态，那些幸存的董事高管，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鄙夷与恶心。
凌风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垂眼看着，那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只是在观察一只虫子做着最后的挣扎。
直到赵无极磕得头晕眼花，嗓音彻底嘶哑，他才慢条斯理地蹲下身。
这个动作，让陷入无边黑暗的赵无极看到了一线生机，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磕得愈发卖力。
凌风伸出手。
用右手，轻轻拍了拍赵无极那张沾满血污与秽物的脸颊。
啪。
啪。
动作很轻，却让赵无极的身体抖得快要散架。
“放心。”
凌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温和，可那双眼睛里却空洞得吓人。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他微微一顿，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死，对你而言……”
“是一种恩赐。”
赵无极的身体瞬间僵住。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天灵盖直灌脚底。
他懂了。
等待他的，将是比地狱更恐怖的折磨！
凌风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径直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他按下了免提。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老大！”
一个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
凌风的语气平静无波。
“胖子，‘礼物’可以送来了。”
“收到！”
电话那头的陈骁怪叫一声，用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语调，兴奋地喊道：
“老大，各位，别眨眼，好戏这就给您安排上！”
好戏？
在场的董事们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在这种修罗场里，还能有什么……好戏？
下一秒。
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陈骁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前方，那面十几米宽、原本播放着公司ppt的巨大投影幕布，突然“滋”的一声，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屏幕中央亮起！
出现的并非倾城国际的标志，而是一片闪烁的雪花，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信号被强行切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雪花消失。
一段陈旧、粗糙的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的画质很差，布满了噪点，镜头晃动得异常剧烈，明显是偷拍的。
画面里是深夜，地点像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国道。
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撞得彻底变形，车身燃着熊熊大火，滚滚的黑烟直冲夜空。
在它旁边，一辆重型卡车的车头也撞得稀烂，蛮横地横亘在路中央。
现场惨烈，分明是一场严重的车祸。
大部分董事还看得一头雾水。
慕倾雪猛地睁开了眼，当她的目光触及那辆正在燃烧的黑色轿车时，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血色尽褪！
那辆车……
那个被火焰烧得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来的车牌号……
那串数字，她就是化成灰也忘不了！
那是她父母的车！
这是……当年，她父母出事时的……现场录像？！
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她的手脚开始发麻，血液都凝固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即将冲喉而出的惊叫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双美眸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屏幕。
视频的镜头剧烈晃动着，忽然，它对准了那辆撞毁的重型卡车。
“嘎吱——”
卡车那扇已经变形的驾驶室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推开。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从车上爬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廉价的工装，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他很年轻。
那张脸，虽然青涩稚嫩，却依旧能和会议室里某张惊恐绝望的脸，精准地重合起来！
赵无极！
是年轻了二十岁的赵无极！
画面中，年轻的赵无极，脸上没有丝毫遭遇车祸后的惊慌。
他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那辆正在烈火中燃烧的轿车，眼神平静，像是在看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然后。
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的翻盖手机，慢条斯理地，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