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初,江城的冷气还未散尽,中关村却已春潮涌动。
林杰把车停在海淀黄庄一栋老写字楼下,楼梯口贴满了“寻程序员”、“求服务器”的通知,纸边被手指撕得毛茸茸。
“老板,这位是王启。”李军压低声音介绍,“做门户的,流量模型有点意思。”
屋里很挤,四台二手586主机堆在一起,风扇嗡嗡作响。几个年轻人一看就是连夜熬出来的黑眼圈,眼神却亮得刺人。
“我们想做一个入口。”王启拿起白板笔,画出“频道—内容—用户—广告”的闭环,“报纸会搬到网上,广告会跟着眼球走。”
“你们怎么解决内容供给?”林杰问。
“抓取+编辑+UGc。”另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抢着说,“但服务器扛不住,拨号上网速度慢,用户容易流失。”
林杰笑了:“一句话,钱。”
“我们不缺钱。”他顿了顿,“你们缺的是方法。”
十五分钟后,他把“门户”的技术架构拆成三层:边缘缓存和静态化;编辑后台的工作流;以及广告系统的拍卖机制。每一层,他都写下“先跑起来再优化”的优先级。
“我们领投,你们继续当cEo。”林杰合上本子,“但有三个条件: 一,数据先行,编辑权重服从数据; 二,广告系统先做竞价再做品牌; 三,Im和搜索的入口留出互通接口——半年后接入咱们自己的产品。”
屋里一片沉默,随后是几乎要把房顶掀翻的欢呼。
临走前,王启眼圈更红了:“林总,我们等这个人等了两年。”
……
同一日,另一个地下室里。
“我们在做一个‘索引世界’的东西。”年轻人说,“爬虫+倒排+pageRank,用户只要敲几个字,就能找到他要的。”
林杰看着那份拙朴的技术文档,眼神里掠过一丝狡黠:“名字想好了么?”
“暂时叫‘书签’。”
“太小了。”林杰摇头,“叫‘天书’。”
“天书?”年轻人一愣,随即咧嘴笑了,“霸气。”
“我们投,但要对赌:两年内日活破千万,否则你们让出控股,我们拉一线团队帮你们重构。”
年轻人咬牙点头:“赌!”
……
第三站,华强北。
嘈杂的人声、耳廓边不时炸开的电子乐,于林杰而言都像一层薄膜。他和魏武在一家狭窄的小店里,拎起一台试制的外壳,“看起来像播放器?”
“即时通讯盒子。”少年张凡笑得顽皮,“宿舍里没电脑照样聊。先在校园铺,再入网吧,最后做pc端互联。”
“做。”林杰一锤定音,“名字就叫‘流萤’。”
李军狐疑:“Im能赚钱吗?”
“入口就是货币。”林杰看向他,“等门户、天书、流萤三箭齐发,彼此导流,用户留存就有了。广告、电商、增值服务,都是水到渠成。”
……
傍晚,媒体的冷枪到了。
“‘盘古’洗钱”“热钱绑架产业”“资本掠夺青春”,几篇匿名投书像病毒一样爬满了版面。
李军火冒三丈:“要不要起诉?”
“不用。”林杰把一张发布会流程扔到桌上,“明天,带上三个团队,做一场‘只讲产品不讲融资’的发布会。让他们看见价值。”
第二天,三段流畅到惊艳的demo在江城大剧院接连亮相——门户的毫秒级首页刷新,天书的关键字返回,流萤的跨设备互通。
掌声像海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媒体的枪声,在技术的光面前,显得可笑而轻。
——
发布会后场,危机突发。
门户的首页在峰值流量冲上来时出现了偶发性的“白屏”。操作台前,年轻的后端工程师手心全是汗,“静态化没来得及全量,cdN的缓存规则有一条漏了!”
“别慌。”林杰走到他旁边,“首页降级,先把‘热点卡片’切成静态片,尾部的‘长列表’关掉分页预加载。把‘编辑推荐’的权重临时提高,把模板占位符统一填‘——’而不是空。”
“明白!”
三分钟,白屏问题被压下去,首页的平均渲染时间稳定在1.2秒。后台监控的波峰缓慢回落。
“你叫什么名字?”林杰问。
“周树。”
“周树,今天你是英雄。但我们不做一次性英雄。”林杰拍了拍他的肩,“下周把‘全站降级策略’写成文档,进入发布流程。英雄要变成制度。”
——
同一时间,“天书”团队的地下室里,两个程序员正为一个中文分词错误抓狂。
“‘重庆火锅’被拆成了‘重\/庆\/火\/锅’,搜索出来全是‘庆祝火锅店开业’。”
“词典不全。”
“别纠结词典。”林杰看了看监控,“把用户的点击行为引进来,做一个‘pseudo relevance feedback’。点击前三秒内的后退行为权重减半,长驻留的权重提高。你们不需要先把分词做到完美,先把‘相关性’用行为调出来。”
“这不就是作弊?”
“这是现代搜索。”林杰笑,“知识和行为一起训练出来的东西,才是‘天书’。”
——
“流萤”在校园的试点投放也遇到了一件小事:自习室里,管理员发现有人把盒子藏在书架后面,插上延长线偷偷用。
“会不会影响自习秩序?”校办主任皱眉。
“我们做反沉迷。”少年张凡端出方案,“晚九点到十一点,盒子只白名单开放课程资料与校园bbS。超过半小时不动键,屏幕自动灰。”
“这不就是学习机?”
“学习机的反面是游戏机,”少年张凡咧嘴,“我们的反面是‘坏网’。”
校办主任愣了愣,随后点头:“试。”
——
三箭齐发的背后,是生态打法的清晰分工。
门户负责“眼球”,把信息摆到用户眼前;
天书负责“意图”,把问题翻译成答案;
流萤负责“关系”,把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变成时刻在线的存在。
三者互为入口、互相取数,数据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流动,形成一个不断自我强化的飞轮。
“我们不是孤立的产品。”林杰在复盘会上说,“我们是一个‘接口优先’的系统——公众接口、开发者接口、治理接口。”
“治理接口?”李军挑眉。
“对,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林杰把“未成年人保护”“版权保护”“隐私保护”的三条底线写在白板上,“我们先把‘接口’给出来,运营才能胸有成竹。”
——
媒体的抹黑并未就此结束。
一篇《热钱的新外衣》挂在某海外媒体头版,配图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要不要买版面反击?”公关问。
“不用。”林杰翻开厚厚的发布会问答记录,“我们把今天的q&A整理成‘开发者指南’,把所有技术细节开源一半。”
“开源?会不会被抄?”
“被抄的是代码,不是文化。”
“被抄的是功能,不是飞轮。”
“真正抄不走的,是我们敢于公开透明的勇气。”
——
第二天,江城大剧院门口,自发聚集了几百名大学生,手里举着自制的纸板:
“把未来交给我们!”
“让产品说话!”
“热钱别乱叫,我们先热起来!”
年轻的声音在冬天的空气里格外响亮。
林杰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几乎要把他推着走的力量感。
“互联网的黎明,不在服务器机房。”他对身边的同事说,“在这些人的眼睛里。”
——
晚上,李军把一份“行业竞品分析”拍在桌上:“对手在抬价,想把我们拖进‘价格战’。”
“我们不打价格战。”林杰摇头,“我们打‘产品完成度战’。让对手拿着钱买不到用户的心。”
他把“门户的缓存命中率”“天书的相关性指标”“流萤的活跃留存”写上KpI,看向三位负责人:“三个月,拉出来亮一亮。”
三人同时点头。
“我给你们找一个‘礼物’。”林杰笑了笑,“等昆仑那边的‘城市大脑’接口准备好,你们会知道——当一座城市和一张网对接的时候,互联网的意义,会被重新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