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起身:“请进来。”
他并不托大,亲自走到门口迎接,对于嘴臭但忠心的人,贾琮还是愿意给一些尊重的。
这位宁国府的老仆,在原着中虽出场不多,却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主子性命,是宁府真正的功臣。只是性子太直,爱喝酒骂人,不受后来主子待见。
门帘掀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虽已年迈,腰背却挺得笔直。脸上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洗得发白,却干净整齐。
焦大见到贾琮拱手行礼道:“老奴焦大,见过...伯爷?”
他语气中带着疑惑,显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贾琮又是为何叫他前来相见。
贾琮温声道:“焦老请坐。岁安,你把今日之事跟焦老说说。”
岁安应声,将圣旨内容、贾琮过继袭爵、以及准备整顿府中蛀虫的计划,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焦大听着听着,眼睛渐渐睁大。当听到贾琮要清理那些贪腐奴才时,他猛地站起身,老泪纵横:“老爷!老爷您看见了吗!您后继有人了!宁府有救了!”
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嗣子就是亲子,嗣孙就是亲孙子。焦大并不因贾琮并非贾代化血脉而别扭,反而觉得就应该给贾代化过继一个这么有能力的孙子——总比让那些不成器的嫡系子孙败光家业强。
贾琮等他情绪稍平,才道:“焦太爷,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宁府的一些旧事。你对府中那些人,应该最了解。”
焦大一擦眼泪,声音洪亮:“伯爷您问!老奴在这府里待了六十多年,从老太爷(贾演)在世时就在府中伺候,什么事不知道!”
贾琮点头:“那就有劳焦太爷了。”
然后他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焦大这么多年终于碰到愿意听他讲话的主子,这一开口,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从宁国公贾演如何英勇善战,讲到贾代化如何守成持家;从当年府中如何规矩森严,讲到后来如何一步步败坏...
“那个赖升!他爷爷当年就是府里采买,手脚就不干净!到了他爹,更是变本加厉!现在这个赖升,哼,老奴亲眼看见他去年从库房偷拿了一对玉如意,转手就卖给了城西当铺!”
“还有那个来喜!他媳妇是王保的妹子,两人狼狈为奸,把厨房的采买银子贪了三成!府里吃的菜比外头贵一倍,肉都是挑剩的!”
“吴化更不是东西!他管着车马,把好马都换成劣马,差价全进了自己腰包!去年秋天,大爷(贾珍)要去西山打猎,骑的那匹马半路就崴了脚,差点把大爷摔下来!”
有用的东西倒是也有,全掺杂在这些车轱辘话里。焦大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从黄昏说到月上中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贾琮听得头大如斗,几次想打断,见老人家说得兴起,又不忍心。最后还是岁安忍不住了,轻咳一声:“焦太爷,天不早了,伯爷明日还有事...”
焦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忙道:“伯爷恕罪,老奴一提起这些就收不住...”
贾琮摆摆手:“无妨。焦太爷忠心可鉴。”他想了想,“这样吧,焦老,你把这些年看到的、听到的,府中众人可能的问题,都跟岁安说说。让他整理成册,我也好看。”
他又道:“等把这些人都换掉后,我想请焦太爷担任府中稽查,专门监督一切贪污挪用、侵占府中财产的行为。不知焦太爷可愿意?”
焦大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稽查!这可是重要职位,是主子对他的信任!
“愿意!老奴愿意!”焦大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伯爷放心,老奴一定把眼睛擦亮,谁敢伸手,老奴第一个不答应!”
贾琮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岁安,你负责和焦老一起整理。焦太爷年纪大了,你多费心。”
岁安应道:“伯爷放心。”
焦大却道:“伯爷,老奴身子骨硬朗着呢!还能为府里效力二十年!”
众人都笑了。贾琮道:“好,那就有劳焦太爷了。今日天色已晚,你们都下去吧。明日开始,按照吩咐准备起来。”
“是!”
众人齐声应命,告退而去。
贾琮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锦云端上参茶,轻声道:“爷累了吧?早些歇息。”
“是有些累了。”贾琮苦笑,“这焦太爷...真是精力旺盛。”
晴雯在一旁抿嘴笑:“奴婢听着,倒觉得焦太爷是个忠心的。府里有这样的人,是爷的福气。”
“这倒不假。”贾琮点头,“只是听他讲话,实在需要耐心。”
歇了片刻,贾琮便洗漱睡下。这一夜,他梦中都是焦大洪亮的声音。
第二日,贾琮还没正式搬进宁府,那些狗奴才已经迫不及待地呼朋引伴回到了宁国府。
赖升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裳,趾高气扬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来喜、王保、吴化等一干管事,再往后是各房各院的婆子、小厮,足足五六十人。
“都听好了!”赖升站在宁府大门前,对着众人训话,“三爷仁厚,让咱们回来继续当差。但咱们也得知道感恩,把差事办好!”
底下人纷纷应和:“赖管家说得是!”
“咱们一定尽心尽力!”
赖升满意地点头:“行了,都各就各位吧。库房的去清点库房,厨房的去收拾厨房,园子的去整理园子。三爷这几日就要搬过来,得把府里收拾得亮亮堂堂的!”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奔向自己原来的岗位。
他们不知道的是,暗处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韩烈派出的手下,都是军中斥候出身,最擅长潜伏盯梢。他们分散在府中各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有消息传来。
“二管家,”一个年轻护卫低声向岁安禀报,“褚生进了库房后,趁人不注意,拿了一尊白玉观音,藏在了怀里。出来时神色慌张,直接回了自己住处。”
岁安冷笑:“继续盯着,看他怎么处理。”
另一个护卫也来报:“韩间家的在厨房,把新送来的两筐上等海参换成了次品,好的让人偷偷运出去了。”
“吴赤在车马房,把封府前两匹新买的骏马标记换成了老马的,看样子是想偷梁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