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的手机轻微震动。
是“林以棠”的回复，几乎秒回。
屏幕上跳出一个定位：金茂府。本市顶级的富人区。
下面跟着一行字，惶恐与急切几乎要溢出屏幕。
【大师，您什么时候有空？我现在就在家，随时都可以！求您了！】
江月瑶没有立刻回答。
指尖划过屏幕，点开了那个已经快被她遗忘的直播软件。
主页上，她的头像被高高挂起。
粉丝数：二百三十万。
一个对普通人而言堪称恐怖的数字。
她随手点开一个置顶私信。
Id：云上客。
【发布会很成功。他们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永恒教的人可能会盯上你。万事小心。】
下面还有一条系统通知：【用户‘云上客’已接受您的房管邀请。】
这位齐警官，倒还真挺尽责。
江月瑶关掉私信，目光重新落回林以棠的对话框。
名气和金钱，于她而言，不过是行走于世的舟与筏。
唯有之前帮徐知意斩断孽缘后，神魂深处涌出的那股精纯功德，才是她真正的追求。
这个叫林以棠的委托，因果线的感觉很奇怪。
没有孩童刺骨的怨，没有徐知意那种被血腥浸透的绝望。
那是一种混乱。
一团冰冷、尖锐、理不清头绪的毛线。
江月瑶回了四个字。
【半小时后。】
她站起身。
因超度亡魂而亏空的身体，在两股功德之力的滋养下，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久违的轻盈。
她没换衣服，依旧是一身素色长裙，从玄关拿起一个帆布包，推门而出。
金茂府不远。
出租车在门口被训练有素的保安拦下。
江月瑶拨通了林以棠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一个惊慌的女声抢先响起。
“喂？是大师吗？您到了？我马上！我马上给您开门！”
话筒里传来一阵杂乱的碰撞声。
几秒后，小区闸门无声升起。
江月瑶走进小区，找到林以棠说的那栋楼。
电梯平稳停在十八层。
她刚走出电梯，正对面的房门就“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模样。
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真丝睡衣，头发凌乱，那张苍白小脸上，最醒目的就是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
她的眼神混杂着极致的恐惧，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希冀。
“大…大师？您…您来了，快请进！”林以棠的声音发颤，侧身让开路。
江月瑶迈步踏入。
房子很大，极简的北欧风装修，像是毫无人气的样板间。
但屋内的空气，让她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
冷。
不是空调的冷，是一种阴寒，从四面八方渗向骨缝。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微弱的、能量失控时才会产生的躁动感。
“大师，您请坐，喝水还是茶？”林以棠手足无措地招呼。
“不必。”
江月瑶在巨大的白色沙发上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林以棠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说吧。”江月瑶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林以棠身体猛地一颤，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大师，我…我快疯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陈述一个禁忌的秘密。
“我总能看见东西。”
江月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神识却已经悄然展开。
“三个月前开始的。”林以棠带着哭腔，“起初，只是眼角余光里，好像总有黑影一闪而过。”
“我以为是没休息好，眼花了。”
“可后来，越来越频繁！有时候我一个人看电视，会感觉沙发旁边坐了个人！一扭头，什么都没有！”
江月瑶的目光，落在林以棠的身上。
这女孩的身上很“干净”，没有被任何阴邪之物附身的迹象。
“我去了最好的医院，神经科，精神科……所有检查都做了，一点问题都没有。医生只说我压力大，焦虑，开了一堆药。”
她指着茶几下的一堆药瓶，声音里透着绝望。
“吃了也没用！那些影子……那些东西，反而越来越清楚了！”
林以棠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的气场，是一团乱麻。
寻常人的气场，是稳定而完整的椭圆形能量罩。
而林以棠的气场，却像被扎了无数个孔洞的破气球。她自身的灵力，正从那些窟窿里，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
那些逸散的灵力，又在空气中凝聚成一团团没有意识的能量体，漂浮在她周围。
这才是这间屋子阴冷和能量躁动的根源。
“就在昨晚！”林以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尖锐。
“我半夜起来喝水，路过客厅这面落地窗……”她指着那片巨大的玻璃，瞳孔里满是惊惧。
“我无意中看了一眼窗户里的倒影，看见……看见倒影里，有个人影，就站在我身后！”
“它的手……还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吓得魂都飞了，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我……我再往窗户里看……那个影子，它还在那里！它就站在我的倒影后面，它……它在对我笑！”
林以棠再也撑不住，崩溃地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
江月瑶始终没有打断她。
她的视线，从林以棠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她身旁空无一人的沙发位置。
那里，一团逸散的灵力正巧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随着林以棠的哭泣而微微波动。
许久，哭声渐歇。
林以棠抬起红肿的眼睛，用尽所有希望看着江月瑶。
“大师，我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它是不是就住在我家里？您能帮我把它赶走吗？多少钱都行！”
江月瑶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
“你没有被缠上。”
林以d棠的表情凝固了，一片茫然。
“那……那我看到的那些……”
江月瑶的目光，再次落回林以棠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
她的声音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在林以棠的脑海中炸响。
“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一直都在。”
林以棠的瞳孔骤然紧缩。
江月瑶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它们不是来找你的。”
“它们，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