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笑了，很轻。
何明的心脏却猛地一缩。
那个问题悬在空中，勾着他摇摇欲坠的魂。
“你，想找到她吗？”
何明脸上的悲痛凝固住。
他张了张嘴，哭喊的冲动就在喉咙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播间里几千万人，都在等他一个回答。
“想！我当然想！”
何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仿佛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情绪轰然决堤，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做梦都想找到她！大师，我求求你了，你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只要能找到她，我什么都愿意！”
他的哭喊声嘶力竭，绝望感透出屏幕。
弹幕瞬间被同情刷屏。
【何老师太可怜了，大师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是啊，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哭了，谁不想找回自己的爱人啊……】
江月瑶对那些滚动的文字视若无睹，也完全没看何明那足以以假乱真的表演。
她的目光，定格在何明的眼角。
“你的脸，很有意思。”
她一开口，喧闹的直播间竟出现了片刻的死寂。
何明哭声一顿，茫然看她。
“什……什么？”
江月瑶抬起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右眼的眼尾。
“这个地方，相学中称作‘奸门’，也就是夫妻宫。”
“它主管一个人的姻缘，你和伴侣的缘分深浅，婚姻好坏，都能从这里看出来。”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讲解事实的平静。
何明脸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弹幕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夫妻宫？还有这种说法？】
【大师要开课了？快拿小本本记下来！】
【我赶紧看看我老公的夫妻宫长啥样。】
江月瑶继续说：“多数人的夫妻宫平整饱满，这代表婚姻顺遂。”
她稍作停顿，视线重新焊死在何明的脸上。
“但你的，不一样。”
“你的夫妻宫上，有一道红线。”
何明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指腹下的皮肤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陡然愤怒起来，对着镜头咆哮。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里哪有什么红线！”
“你是不是想蹭我热度想疯了？我老婆都失踪了，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的愤怒太真实了，瞬间又引来一片声援。
【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个江大师不会是骗子吧？】
【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太恶毒了！】
江月瑶的表情纹丝不动。
“你看不见，摄像头拍不到，直播间里几千万水友也看不见。”
她的声音穿透了所有质疑。
“只有我，看得见。”
她盯着何明那双因心虚而微微闪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往下说。
“那道红线，细如发丝，色如凝血。”
“它从你的眼尾，直直地切断了整个夫妻宫。”
“在我们这一行，它有个专门的名字。”
江月瑶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通过电流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杀。妻。纹。”
三个字，没有加重语气，却让直播间千万个听筒瞬间失声。
弹幕，凝固了。
何明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尽，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苍白。
“你……你血口喷人！”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屏幕里的江月瑶，手指剧烈地颤抖。
“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他看上去几近癫狂，但那份悲痛的表演，已经被一种无法掩饰的巨大恐慌所取代。
弹幕炸了。
【我艹！杀妻纹？真的假的？】
【太吓人了吧！大师你可别乱说啊！】
【我相信大师！你们忘了温立人案了吗？大师从不空穴来风！】
【何明慌了！你们看他的表情，他绝对慌了！】
江月瑶任由他叫嚣，等他吼得声带都开始嘶哑，才慢悠悠地问出第二个问题。
“三天前，也就是你妻子林雅‘失踪’的那个晚上。”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何明想也不想就吼回去：“没有！我们感情很好，我们从来不吵架！”
“是吗？”
江月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为了钱吵架。”
“准确地说，是为了她那份一百万的人身意外险。”
“受益人，是你，对吗？”
何明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如果说“杀妻纹”只是玄学上的恫吓，那“一百万的保险”就是一把插在现实里的尖刀！
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只有他和保险业务员知道！林雅本人签完字都没太在意！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无法呼吸。
直播间的风向，彻底变了。
【保险？一百万？？】
【卧槽！这个瓜……有点硬啊！】
【等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何明哭着找老婆的动机就……】
【细思极恐！我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江月瑶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的目光，越过屏幕，越过何明，看向他身后那个温馨的客厅。
“她没有失踪。”
“她还在你家里。”
何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你疯了！警察来来回回搜了三遍！什么都没有！”
“他们当然找不到。”江月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因为他们没搜对地方。”
她的视线，定格在何明身后，那面墙上。
“去你的卧室。”
这句话，她是对何明说的，也是对直播间里所有正在观看的人，以及那些隐藏在观众里，穿着警服的人说的。
“看看那面朝北的墙。”
“那个你上个月刚定制的，崭新的衣柜。”
何明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
那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纯粹的绝望。
江月瑶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每一个字都构成审判，敲碎他最后的侥幸。
“衣柜的背板，是活的。”
“你老婆林雅，就在那后面。”
“你杀了她之后，把她放进黑色的真空袋里，然后用钉子，把她封死在了墙壁和衣柜的夹层里，对不对？”
整个直播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里蕴含的恐怖信息，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江月瑶看着屏幕里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男人，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你不是在找一个失踪的妻子。”
“你是在等。”
“等七天过去，等警方按照失踪人口立案，然后，你就可以拿着她的死亡证明，去领那一百万的保险金。”
“何明，我说的，对吗？”
“不……不是的……”
何明嘴唇哆嗦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下去。
他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否认着，手却在发着抖，疯狂地去点屏幕上那个“断开连麦”的按钮。
他要下播！他必须马上下播！
然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屏幕——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透过何明的麦克风，炸响在全网直播间。
是门被暴力破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和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警察！不许动！”
何明的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屏幕翻转，镜头正好对着冲进来的几个穿着警服的身影。
直播间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卧槽！真-在-线-抓-捕！】
【警察叔叔来得太快了！帅！！！】
【我的天！江大师这是跟警方联动了吗？！】
【何明这个畜生！演得那么好！我他妈还给他刷了礼物！】
江月瑶看着那片混乱的画面，平静地切断了连麦。
她的直播间里，人气已经冲破了一亿。
屏幕上，礼物和“大师牛逼”的弹幕，几乎要将画面彻底覆盖。
而江月瑶的眼前，一股庞大到近乎实质的金色气流，正汹涌而来。
这股功德之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纯粹，来得猛烈。
它冲刷着她的神魂，让她因为强行推演而产生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齐云瑞。
“江大师，”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敬畏，“我们刚进去，人……控制住了。”
“嗯。”江月瑶淡淡应了一声。
“我们的人正在检查那个衣柜，你……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连保险都……”
“他脸上写着。”江月瑶打断了他。
齐云瑞沉默了。
过了几秒，他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开口。
“江大师，那个……你一直提到的‘永恒教’，又-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