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最后那句话，让整个直播间彻底引爆。
不得超生。
弹幕的滚动只剩下一片白色的残影。
【用柳树镇魂！陈景明这个畜生！这是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啊！】
【他不仅要钱要女人，他还要方泽死都死不安宁！这是魔鬼吗？！】
【报警！现在就去把陈景明那个老王八蛋抓起来！】
冒险王瘫在墙角，手里的自拍杆“哐当”砸在地上。
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失了血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镜头歪斜地对着满是灰尘的天花板，无声记录着数千万人的滔天怒火。
江月瑶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她转身，走向大厅中央。
那团代表方泽的黑影，在耗尽所有力量吼出凶手之名后，已然稀薄得像一捧风中之烛。
他是一缕被囚禁了近百年的烟，在解脱的瞬间，也到了消散的边缘。
江月瑶在他面前站定。
“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她的声音不重，却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膜。
“你的冤屈，天下人都看见了。”
“接下来，阳间有阳间的律法，他跑不掉。”
“他会跪在你被埋葬的地方，忏悔余生。”
那团稀薄的黑影，开始剧烈地颤动。
翻涌了近一个世纪的怨毒与不甘，像被刺破的脓包，在此刻轰然倾泻。
一股极度悲凉又带着释然的意念，冲入江月瑶的识海。
没有言语。
只有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虚影，在她的意识深处，对她躬身作揖。
他等得太久了。
久到忘了被人承诺是何种滋味。
“安心上路吧。”
江月瑶说完，无视满地碎木与尘埃，随意在地上盘腿坐下。
她阖上了眼。
冒险王与摄像师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死死屏住呼吸。
摄像师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自拍杆，将镜头死死对准了江月瑶。
古老、晦涩，却蕴含着无上庄严的音节，再一次从江月瑶的唇间流淌而出。
往生咒。
这一次的咒音，褪去了超度孩童时的悲悯，多了一份斩断因果的肃杀与决断。
柔和的金光以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涤荡开来。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融化一切阴霾的暖意。
金光如潮水，温柔地包裹住方泽那即将溃散的灵体。
“滋啦——”
黑色的怨气触碰到金光的瞬间，发出油脂被灼烧的轻响，迅速消融。
那是怨恨、不甘、痛苦的凝结物。
黑雾褪尽。
一个穿着民国时期月白长衫的青年轮廓，在光芒中缓缓显现。
他面容清隽，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正是黑白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他脸上的狰狞与痛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不怨了。
也不恨了。
青年对着江月瑶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一拜，拜她申冤。
亦是拜她，送他解脱。
随即，他的身影在金光中，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飞舞的金色光点，缓缓升腾。
最终，彻底消散于虚无。
呼——
一阵微风拂过大厅。
那股压在每个人心头，阴冷、潮湿、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窗外的月光重新洒了进来，照亮一地狼藉。
一场持续了近百年的噩梦，终结了。
冒险王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又低头去看手里的EmF检测仪。
爆掉的屏幕不知何时亮起，上面的数字，回归正常。
“结……结束了？”他声音干涩地呢喃。
江月瑶睁开眼，一口浊气缓缓吐出。
一股远比之前超度所有孩童加起来还要庞大、还要精纯的暖流，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她的神魂。
是功德之力。
为一个被镇压数十载的善魂昭雪申冤，送其安然往生，这份功德，浑厚得超乎想象。
那股力量霸道地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将她之前窥探天机留下的隐秘暗伤彻底修复，神魂百骸，前所未有的通透。
江月瑶站起身，拍了拍衣裤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走到角落的紫檀木匣前，弯腰拿起。
然后，一步步走向冒险王和他那抖个不停的镜头。
她在镜头前站定，当着千万观众的面，将匣子打开。
牛皮账本，鸡血石印章，泛黄的照片，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镜头。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与警局指挥中心里，某个死死盯着屏幕的男人对视。
“齐队长，证据在这里。”
“人，我已经送走了。”
她“啪”的一声合上匣子，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
“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她看也没看冒险王一眼，直接将那个沉甸甸的木匣子塞进他怀里。
冒险王被烫到一般，猛地一哆嗦，抱着匣子，整个人都傻了。
“直……直播……还开着……”他结结巴巴地说。
“关了。”
江月瑶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尾款记得结一下。”
她的任务，完成了。
冒险王抱着匣子，看着江月瑶走向大厅门口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结束了？
然而，江月瑶的脚步，在踏出大厅门口的前一刻，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
她的视线，锐利地扫向大厅右侧的角落。
那根支撑着二楼回廊的巨大廊柱背后。
那里光线昏暗，是刚才那片净世金光唯一没有彻底照亮的地方。
冒险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边空空如也，只有一地木屑和灰尘。
“大……大师？怎么了？还有东西？”他声音发颤，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江月瑶没有回答。
她的眼眸微微眯起。
方泽的怨气已经彻底消散，这座宅子，理应干净了。
可就在刚才，一缕截然不同的气息，剐过了她的感知。
不是怨气，也非阴气。
那气息冰冷、死板，带着一种非人的邪门。
它没有情感，只有目的，像一道被提前设定好的程序。
这东西，不是凶宅自身滋养出的。
是被人用术法，硬生生留在这里的。
一个监视器。
江月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温立人那张狂热的脸，和他嘴里念叨的“永恒的门”。
她的声音很轻，却通过还未关闭的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
“这宅子里的脏东西……”
“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