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看见他们二人，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客气地点了点头，直接放行。
旁边一个像是在等人的年轻人看得愣住了。
“肖同志，这两位是谁啊？好像不是在这儿上班的吧，怎么这么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门卫瞥了那年轻人一眼，笑了笑：“你说他们啊。”
“其实我也不熟。”
“不过，他们是赵主任的亲戚，我哪敢拦？”
年轻人顿时一愣。
“赵主任！”
“哪位赵主任？”
门卫只是笑，没有接话。
年轻人机灵地掏出一包烟，悄悄塞进他手里。
门卫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压低声音说：“我悄悄告诉你！”
“范金有，我说的赵主任，就是你要找的赵明德主任。”
“看在你我老交情的份上，再白送你一个消息。”
“刚才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叫江流，是赵明德主任的侄子。”
“听说是从乡下来的。”
“不过赵主任待他特别好。”
“你不是一直想攀赵主任的关系吗？要是能搭上他这条线，保你今后飞黄腾达。”
这年轻人——范金有，顿时面露喜色。
“肖同志，不，肖哥，你说的是真的？没蒙我吧？”
门卫一听，白眼一翻，不太高兴：“范金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
“不信就拉倒，烟还你。”
“搞得我收你一包烟，就跟欠你多大情似的。”
说着就把那包烟拍到他面前。
范金有赶紧把烟推回去，连声道歉：“哎哎，别，肖哥，是我的错。”
“我信，我信，真信！”
“就是太巧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门卫瞥了他一眼，总算消了气。
“这还差不多。”
“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
“今天又正好碰上我。”
“不然谁告诉你这个？你就算在这儿等到天黑，也是白等。”
范金有连连点头：“是是是，肖哥，以后还得请您多关照。”
江流和李秀芝来到赵明德的办公室，见他正在处理文件。
赵明德抬头看见他们，高兴地站起来招呼：“江流，你们怎么过来了？快来坐！我刚想着提前下班呢，没想到你们先到了。
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江流和李秀芝上前叫了一声“赵叔”
。
坐下后，江流笑着回答：“我们刚从轧钢厂出来，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赵明德亲自给他们倒了水，问道：“这么说，工作已经落实了？”
江流点点头：“落实了。”
赵明德显得很欣慰：“落实好，你也算安定下来了，你大伯爷也能放心了。”
提到大伯江树龙，江流问：“赵叔，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望大伯？”
赵明德想了想：“明天吧，明天下午我休息，就明天下午去。
对了，你刚落实工作，明天有时间吗？”
江流笑着说：“没事，厂里给了我两天时间处理私事，这两天都有空。”
赵明德点点头：“那就好，你们等我一下，忙完手头这点工作，咱们一起回家。”
江流应下，两人在他办公室稍坐片刻，见他还在忙，便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刚来到院子，一个年轻人快步迎了上来：“你好，江小兄弟，认识一下，我叫范金有，是东大街办事处的，很高兴认识你。”
江流看着对方，一脸疑惑：“东大街办事处的？我们认识吗？你恐怕认错人了，我不是在这里上班的。”
范金有笑着解释：“没认错，我找的就是你，江小兄弟。
我和你叔叔赵主任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不会有错的。”
江流一下子明白了。
“赵主任？”
“你说的是赵叔？”
范金有连连点头：“对，对对。”
到了这时候，江流还不懂就太傻了。
原来这人是来套近乎的。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姓江，还认识赵明德的？
自己昨天才到四九城。
一抬头，看见门卫冲自己点头微笑，江流顿时懂了。
肯定是这家伙说出去的。
这点小事，传得倒挺快。
江流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上下扫了范金有一眼。
不得不说，这人外表挺像样。
穿着得体，斯斯文文，带着读书人的气质。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范金有赶紧笑道：“没，没有，就是想跟小兄弟交个朋友。”
江流也笑了：“交朋友？”
“范金有同志，我跟你一点儿不熟，没必要吧。”
“……”
范金有连声道：“有必要，有必要，太有必要了。”
“听说江小兄弟昨天才来，对四九城还不熟吧？”
“我这个人虽然本事不大，但东大门这一片熟得很。
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不敢说全都能办成，但多少能帮上点忙。”
好家伙，上来就自荐，还点明了自己的用处和江流的需求。
这人真是个人才。
江流又看了他一眼。
以前他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卑鄙的，有虚伪的，但还没见过这么机灵的。
虽然还看不透这人底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是个聪明人，目的性极强的聪明人。
“是吗？呵呵……”
“范金有……你挺有意思。”
“你想交朋友，可以。”
“但你接近我，是因为赵叔吧？告诉你，这招未必有用。”
“你很可能找错门路了。”
“……”
江流平静地注视着他。
既然来到四九城，确实需要结交一些“朋友”
。
眼下范金有主动凑近，他并不介意借赵明德的势，为自己铺展人脉。
范金有是个合适的人选。
虽是东大街道办的小办事员，却正因这身份，能办到许多赵明德不便出手的事。
更何况，琐碎杂务总不能次次都劳烦赵主任。
范金有没料到他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可抬头见江流含笑望着自己，顿时心领神会。
“哪儿的话！不会、不会，我绝不会弄错。
我不否认接近小兄弟确有这层考量，但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范金有赶忙表态，“小兄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日后你总需要个奔走帮忙的人吧？”
江流轻笑出声，伸出手道：“范金有，谈不上奔走，主要看你合我眼缘。
这朋友，我交了。”
范金有喜出望外：“当真？江兄弟，那你往后就是我范金有的朋友了！”
江流含笑点头：“我也很欣慰。
留个地址吧，得空我去寻你。”
“好好好！”
范金有兴奋地掏出笔记本，匆匆写下地址递过去。
江流扫过一眼，收入怀中。
“我住附近的南锣鼓巷，你也可来找我。”
“一定！”
范金有赶紧默记地址，生怕遗漏。
收好笔记本后，他又望向大楼：“那赵主任……”
江流回头瞥了一眼，笑道：“范金有，何必急于一时？今天不必见赵叔了，我稍后与他还有事要谈，他也不会见你。
先回吧，下次得空我自会去找你。”
江流自然不会三言两语就替他引见——那也太过轻易。
“好，好，那我先告辞。”
范金有虽有些失望，却仍笑着挥手道别，“江兄弟，下回我带你逛遍四九城！”
范金有并非愚钝之人，明白江流的用意。
这趟虽未见到赵明德，但总算有所收获。
可他并未真正离开。
离开大院后，他们在斜对面的巷口停下脚步，静静等着。
李秀芝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仍是一头雾水。
“江流，那人怎么忽然要和我们交朋友了？”
“呵呵……他觉得我们对他有用处，就想结交一下。
走吧，我们回去。”
江流闻言只是笑了笑。
李秀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室时，赵明德已经处理完所有事务，提着包正要出门。
“江流，逛完了？走，跟我回家。”
三人走到院门口的停车处，等赵明德推着自行车出来，一起离开了大院。
这一切，恰好被范金有看在眼里。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背影，他终于信了门卫的话。
他轻哼着小调，转身走了。
“对了，江流，你们的身份证明都随身带着吗？”
刚走出区政府大院不远，赵明德忽然问道。
江流和李秀芝对视一眼，齐声答道：“带着呢。
赵叔，怎么了？”
江流因为要去厂里办手续，一直随身带着证件。
李秀芝的证明也还在贴身衣服里，自然也在身上。
之前寄钱、写信用的都是上面的地址。
“带了就好，拿来给我。”
虽然有些不解，两人还是依言递了过去。
赵明德看了看他们的身份证明，微微一笑。
他推着自行车，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拐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他们赶紧跟上。
等追上去时，才发现面前是街道办事处。
“赵叔，怎么来这儿了？”
赵明德停好车，边走边笑：“刚好路过。
你们俩现在不是住一块儿了吗？没个正经身份可不行，被人发现可是流氓罪。
昨天没空，也没想起来。
这会儿正好，把结婚证办了，你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说着，他已走进办事处小楼。
江流和李秀芝却愣在原地。
结婚？
来这儿领结婚证？
** ！
江流几乎要喊出声来。
下午离开轧钢厂时他还在犹豫，如今赵叔却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赵叔居然要给他们办理结婚证。
怎么会这么突然？
李秀芝的反应却和他截然不同。
如果说江流对结婚还有几分迟疑，甚至带点抵触，那她就是满心欢喜。
她之前心里一直揣着不安——对未来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