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带来的脆响还在夜风中震颤,沈清越脸颊上残留着自己用力过猛的微麻感,更多的却是心头那处被硬生生撕开的空洞,夹杂着温清淮那句“我嫉妒”带来的刺痛与荒谬。
“我宁愿你一开始就利用我。”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是连她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委屈。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心口的酸涩和眼眶的热意汹涌得要将她淹没。
“清越……”
温清淮他上前一步,再次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真实。
“对不起……我真的……我从未想过要这样伤你……我……”
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背——
“温总,自重。”
一道冰低沉的声音突兀地插入。
傅沉舟出现在了露台入口。
他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侧身插入两人之间,一把将沈清越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她和温清淮。
沈清越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惊得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傅沉舟身后的西装衣摆,。
她顺势躲在了他宽阔的背后,闭上了眼睛,将脸微微埋下,仿佛想借这片短暂的阴影,藏起自己狼狈的泪痕。
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沈清越,直面着温清淮,眼神里的敌意和警告毫不掩饰。
温清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被傅沉舟护得严严实实的沈清越,他缓缓收回手。
“傅总。”
“这是我和清越之间的事。”
“她现在明显不想和你有任何事。”傅沉舟手在身侧微微握拳,手背上之前受伤结痂的痕迹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温总以hd总裁的身份,在这里强迫一个情绪不佳的女性,恐怕不太合适。”
“强迫?”
“傅总看到的,未必是全部。何况……”他的目光试图越过傅沉舟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我只是……想道歉。”
“道歉的方式有很多种。”
傅沉舟毫不退让,甚至微微向前逼近半步,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显然,你选择了最让她反感的一种。现在,请你离开。”
两个男人在狭窄的露台空间里无声对峙。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沈清越!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
江以沫提着裙摆,从露台入口探进头来。
她脸上还带着红晕,但看到眼前这阵仗,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
她小跑进来,直接无视了两个气场吓人的男人,绕到傅沉舟身后,一把拉住沈清越的手臂:
“走走走,梨子说好了今晚要开姐妹茶话会的!就差你了!再晚好吃的都没了!”
沈清越被她一拉,顺势抬起了头。
眼眶还红着,睫毛湿漉,脸上泪痕未干,但在昏暗光线下并不明显,只是那脆弱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
江以沫看得一顿,但脸上却摆出更夸张的着急表情,对着傅沉舟和温清淮的方向胡乱点了点头:
“那个……人我带走了哈!你们继续……继续聊!”
说完,不由分说,拽着沈清越就往外走。
傅沉舟下意识想拦,但看到沈清越被江以沫拉着,并没有抗拒,甚至脚步有些跟跄地跟着走了,他伸出的手又慢慢放下。
目光复杂地追随着沈清越略显单薄的背影,又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温清淮,转身,也离开了露台。
温清淮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露台上,看着沈清越被江以沫拉走,消失在转角。
江以沫拉着沈清越,几乎是半拖半跑地穿过走廊,只想快点离开那是非之地。
沈清越任由她拉着,机械地迈着步子。
刚拐过一个弯,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容砚正站在走廊的窗边,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目光首先落在被江以沫拽着的沈清越身上。
“容砚哥哥!”江以沫先开了口,语气还是那么熟稔又带着点小抱怨,“吓我一跳!你在这儿当门神啊?”
容砚的目光从沈清越脸上移开,看向江以沫,只是淡淡地问:“要走了?”
“对呀!”江以沫点头如捣蒜,把沈清越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宣布道,“今晚我们要借走沈清越一晚上!姐妹茶话会,纯女性场合,男士勿扰!”
容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沈清越。
他在等她开口。
沈清越此刻心乱如麻,根本不想思考,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江以沫的话,也是对容砚的默认。
江以沫等了等,见容砚只是看着沈清越不说话,也不说同意不同意,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音量刚好能让沈清越听见:“容砚哥哥是控制狂吗?还不让你出门?”
沈清越睫毛颤了颤,没吭声。
容砚似乎听到了江以沫的嘀咕,唇角弯了一下,“去吧。别太晚。”
江以沫如蒙大赦,赶紧拉着沈清越快步走开,生怕容砚反悔似的。
直到坐进江以沫那辆颜色扎眼的跑车里,引擎轰鸣着驶离酒店,沈清越才仿佛卸下了一口气,浑身发软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眼神空洞。
江以沫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瞄她,想说什么,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多余。
她干脆打开了车载音响,放了首热闹喧哗的流行歌,试图驱散车内的低气压。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公寓楼下。
打开门,陆梨已经在了。
她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茶几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食、炸鸡、烧烤外卖盒,以及几罐啤酒,露出满意的笑容。
“可算来了!”
陆梨看到她们,眼睛一亮,尤其是看到沈清越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红红的眼眶时,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没多问,只是拍了拍身边的地毯。
“快来!就等你们开动了!沫沫买的这家炸鸡据说超赞!”
江以沫欢呼一声,甩掉高跟鞋就扑了过去,拿起一个烤鸡翅啃了一口,含糊道:
“饿死我了!晚宴根本吃不饱,光看人演戏了!”
沈清越被陆梨拉着坐下,手里被塞了一罐冰镇的啤酒。
“来,先走一个!”陆梨举起啤酒罐,“庆祝……庆祝咱们姐妹仨又凑齐了!管他外面洪水滔天,今晚这里就是天堂!”
江以沫忙不迭地举罐附和:“对对对!天堂!”
沈清越看着她们,慢慢地,也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罐。
三罐啤酒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清越喝了一大口,感觉那股凉意一路向下,稍稍压下了心口的窒息。
她们开始吃东西,江以沫叽叽喳喳地讲着晚宴上的见闻,刻意避开某些人和事,专挑好笑的八卦说。
陆梨一边吃一边捧场,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几罐啤酒下肚,江以沫脸上泛起红晕,胆子也大了,凑近陆梨,贼兮兮地问:“梨子,你…有情况?快说快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陆梨正啃着羊肉串,闻言动作一顿,脸上居然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哎呀……”她难得露出点扭捏的神态,把脸往抱枕后躲了躲,“你们怎么知道……”
“我是谁!!”江以沫来劲了,啤酒罐往茶几上一顿,“快坦白!?!”
沈清越也看向陆梨。
陆梨被两人盯着,脸更红了,干脆把脸埋进抱枕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是啦是啦……他给我表白了~”
“哇!!!”江以沫兴奋地尖叫起来,扑过去摇晃陆梨,“真的啊!梨子你终于迈向新世界了!快说说!怎么在一起的?”
陆梨被摇得受不了,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但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羞涩和甜蜜:
“就……就那么在一起了呗。他那个木头,要不是我……”她顿住,似乎觉得说太多不好意思,又抓起啤酒喝了一口,“反正……就是我强吻他,他就给我表白了。”
“我去,猛啊!!”江以沫瞪大了眼睛,抱住陆梨。
沈清越也跟着笑起来。
江以沫还在旁边起哄,闹着要陆梨请客,要见钟翊。
笑闹了一阵,陆梨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对了,越越,我有礼物给你。”
她起身,从放在沙发上的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走回来,郑重地放到沈清越面前。
沈清越疑惑地看着她。
“打开看看。”陆梨鼓励道,眼神认真。
沈清越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副本。
转让方是陆梨,受让方是沈清越,转让标的:陆氏集团股份,百分之二。
沈清越瞳孔微微一缩,抬头看向陆梨。
陆氏集团的股份,哪怕只有百分之二,也绝对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笔财富,更是一种身份象征。
“梨子……”沈清越喉咙有些发紧。
陆梨打断她,“这是我自己的那份。我拿着也没什么大用,放你那儿,我踏实。就当……是姐妹的底气。”
她看着沈清越微红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穹星上市后更不会缺。但这是我的心意。你拿着,想怎么用都行,就算放着看也行。总之,给你了,就是你的。”
江以沫在旁边看着,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跳了起来:“你你你!陆梨!你竟然偷偷准备这个!等一下!”
她风风火火地冲向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装精美、四四方方的丝绒盒子,然后跑回来,有些扭捏地塞到沈清越手里。
“那个……坏女人,”江以沫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沈清越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这个……送给你。”
沈清越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又看看江以沫通红的耳朵。
“一开始……我确实对你不客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江以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歉意和认真,“我以为你是那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坏人,会伤害容砚哥哥,伤害很多人。我错了。对不起。”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清越,恢复了那种直率:“这个,是我特意去定制的。虽然可能没什么实际用处啦……但是,我希望穹星越来越好!希望你……也越来越好!”
沈清越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口那股酸涩再次涌上,但这次,夹杂着暖流。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丝绒盒子。
然后,愣住了。
盒子里,红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方巨大的印章。
真的是巨大。
寻常公司公章或个人私章,不过几厘米见方。
而眼前这个,通体采用上好的青玉材质,造型古朴厚重,印钮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獬豸,印面估计有十厘米见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堪比……古代皇帝的玉玺!
“噗——”旁边的陆梨刚喝了一口啤酒,看到这方“玉玺”,直接喷了出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江以沫!你……你可真是个人才!这是印章吗?这分明是传国玉玺吧!哈哈哈哈!你是想让清越拿着这个去上朝吗?!哈哈哈哈哈!”
江以沫被她笑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急:“你笑什么!我……我特意选的!獬豸代表公正啊!而且料子好,分量足,多有气势!摆在办公室里多威风!那些小章子有什么意思!”
沈清越看着手里这方夸张到极点的“玉玺”,再看看笑得打滚的陆梨和急得跳脚的江以沫,先是愕然,随即,也大笑起来。
她拿起那方沉甸甸的玉玺,冰凉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确实很夸张,很不实用,但……也很“江以沫”。直白,热烈,带着点笨拙的真心。
“谢谢。”沈清越轻声说,目光扫过陆梨给的那份股权文件,又落回这方玉玺上,最后看向眼前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真诚待她的朋友,眼眶再次红了。
“我很喜欢。”她补充道,语气郑重。
陆梨好不容易止住笑,擦着眼角的泪花坐起来,拿起啤酒罐:“行了行了,礼物送完了,继续喝!今晚不醉不归!不对,醉了也不归!我要在这儿睡了!”
江以沫也重新高兴起来,嚷嚷着要玩骰子。
沈清越将文件和玉玺仔细收好,放在一边。
然后,她拿起自己那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沈清越靠在柔软的抱枕上,听着陆梨和江以沫为了游戏规则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