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叶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走回仓库，小脸上沾满了灰，像一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小猫。
她把怀里抱着的几个干瘪果子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小声报告。
“林川哥哥……不是，林川。苏姐姐。外面……外面三公里，我都看过了。”
苏沐雨正在几台拼凑起来的设备前忙碌，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代码流。她闻声回头，递给叶小叶一瓶水。
“喝点水，慢慢说。有发现什么吗？”
叶小叶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才喘匀了气。
“水源找到了，在东边一公里外，是一个被淹了一半的消防栓，水流很小，但还能用。能吃的东西不多，只有这种……”她指了指石板上的果子，“我看到有变异的老鼠在吃，应该没毒。”
林川站在一旁，像一尊雕像，数据构成的眼瞳倒映着苏沐雨屏幕上的光。
他一动不动地听完，然后开口，声音平直。
“幸存者呢？”
“有两个地方有……有人的气息。”叶小叶的声音更小了，“一个在南边很远的楼里，很弱，好像快要……快要断了。另一个在北边，大概五六个人，他们好像在加固门窗，我没敢靠近。”
“做得很好。”苏沐雨摸了摸她的头，“保持距离是正确的。”
林川的头颅微微转动，视线落在叶小叶身上。
“感知范围三公里，耗时两小时十七分钟。任务完成度98%。能源消耗评估：中等偏高。叶小叶，你的身体机能已接近阈值，需要休息至少三小时。”
叶小叶愣愣地点头，他的话听起来很怪，但意思她懂了，就是自己很累。
仓库里暂时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雷烈还没回来，苏沐雨在构建信息屏障，叶小叶完成了侦察，而林川，像一个中央处理器，安静地监控着所有模块的运行。
就在这时。
“吱呀——砰！”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伴随着重物撞击的闷响，从仓库的另一侧猛地传来。
不是大门的方向！
“什么东西！”苏沐雨立刻从设备前回过身，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枪。
叶小叶身子一僵，脸唰地白了。
“是……是它们！好多！从西边来的！”
她的感知骤然刺痛，混乱又充满恶意的生命气息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西墙，结构薄弱点。”林川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惊慌，像在陈述一个物理现象，“预计三秒后被突破。”
他的话音刚落。
“轰隆！”
整面西墙，那片由砖块和早已锈蚀的钢筋构成的墙体，猛地向内炸开！
碎石和烟尘像浪头一样扑进来。
三头形态扭曲、类似鬣狗但体型大了一圈的异变生物，撞开了墙壁，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仓库里亮起，涎水从交错的獠牙间滴落，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仓库里活人的气息。
其中一头后腿猛地发力，像炮弹一样扑向离它最近的叶小叶。
叶小叶吓得尖叫一声，腿都软了，根本动弹不得。
“滋——”
一道白色的数据链凭空出现，精准地缠住那头异变生物的脖子，硬生生将它下扑的势头在半空中止住。
是苏沐雨。她单手维持着数据链，另一只手举枪，但另外两头已经左右散开，朝她和林川包抄过来。
“雷烈尚未回归。你处理左侧目标，耗时预计4.2秒。我处理右侧，耗时1.8秒。叶小叶，保持原地不动。”林川的声音通过苏沐雨刚架设好的简易通讯频道，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的身体动了。
没有雷烈那种爆炸性的气势，却快得像一道错觉。
他侧身躲开右侧那头异变生物的扑咬，身体几乎贴着对方腥臭的皮毛滑了过去。
在错身的瞬间，他手肘向后猛地一击，正中那头怪物的下颚。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头怪物巨大的身体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翻滚着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排练了无数遍。
与此同时，苏沐雨也解决了她的目标。数据链收紧，直接勒断了怪物的脖颈。
她看着被林川一肘击毙的怪物，心里一阵发麻。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那是对生物结构弱点的极致利用，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破坏。
是“价值天平”在战斗中的体现。
被数据链捆住的第一头怪物还在疯狂挣扎。
“砰！”
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雷烈回来了。他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看到仓库内的景象，眼睛瞬间就红了。
“操！”
他看都懒得看地上那两具尸体，整个人像一头真正的猛兽，一步就跨到那头被吊在半空的怪物面前。
“给老子死！”
砂锅大的拳头，裹挟着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狠狠地砸在了怪物的脑袋上。
“噗嗤！”
怪物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炸开，红的白的溅了雷烈一身。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污，喘着粗气，转身吼道：“怎么回事！我他妈刚把外面清理干净！”
苏沐雨松开数据链，那具无头尸体“啪”地掉在地上。
她指了指西边那个巨大的破洞，洞外是沉沉的夜色。
“它们不是从大门进来的。”
雷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这破墙……跟纸糊的一样？”
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破洞边缘的碎砖。
“这他妈的也能叫安全屋？这不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吗！”
“评估成立。”林川走了过来，身上滴血未沾，“该建筑西侧墙体，因长期风化与结构应力失衡，防御能级为d-。在遭受三只能级为c的异变生物连续撞击后，于11秒内被完全破坏。”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继续用他那没有起伏的电子音分析。
“本次袭击为小规模遭遇战，团队资源消耗低于1%。但暴露出当前基地选址的致命缺陷。”
“一，被动防御能力几乎为零。”
“二，缺乏有效预警机制，本次袭击在发生前3.2秒才被叶小叶被动感知。”
“三，地理位置无险可守。”
他做出总结：“综上所述，此地不具备作为长期基地的价值。留在这里，下一次袭击的生还率将低于45%。”
雷烈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想反驳，却发现这个混蛋说的每一句都他妈的是事实。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怎么办？搬家？我们能搬到哪儿去？”
“医疗物资仓库。”林川回答，这个答案像是早就定好了，“我之前提到的方案，依旧是当前最优解。”
“你不是说那里也很危险吗？”雷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清理地下三层的风险很高！”
“风险可以被计算和规避。”林川走到那张铺在地上的地图前，指着上面被他画了圈的位置，“可控的风险，优于不可控的灾难。仓库只有一个主入口，易守难攻。我们从排污管道潜入的方案，成功率为82%。”
苏沐雨看着地图，又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墙洞，开口了。
“他说的对。就算我们把这个洞堵上，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或者从地底下钻出来。”
她看向林川，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就算我们拿下了仓库，光靠一扇门也不够。我们需要真正的防御工事，自动射击的炮台，高强度的合金闸门，还有全方位的电子监控。我们没有人会干这个。”
雷烈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我们缺个搞工程的。以前队里的老周要是在就好了，他妈的能用一堆废铁给你造个高达出来。”
他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眼神黯淡下去。
“正在进行关键词检索：‘工程’、‘老周’。”林川眼中的数据流闪动了一下，“数据库中存在相关记录。‘老周’，工程学专家，擅长机械改造与基地建设。评估：高价值人才。”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雷烈胳膊上一道被碎石划开的口子。
“同时，本次战斗暴露了另一个问题。团队缺乏专业的医疗支持。雷烈的伤口存在12%的感染风险，苏沐雨的数据链超载使用，对精神造成了0.8%的不可逆负荷。我们需要医生。”
“谢遥……”叶小叶下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谢遥’，外科医生，具备战场急救经验。评估：高价值人才。”林川的系统再次给出了冰冷的评估。
整个仓库的气氛变得沉重。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更坚固的“家”，还需要找回那些失散的“家人”。
林川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只是在逻辑链上增加了新的任务模块。
“基地建设与人才招募，可并行处理。”
他抬起头，重新下达指令。
“苏沐雨，根据医疗仓库的结构图，初步规划防御工事的部署方案，并列出所需的材料清单。”
“叶小叶，你的下一个侦察任务，是在幸存者信号中，优先筛选符合‘工程师’或‘医生’特征的目标。”
“雷烈，养足精神。天亮之后，我们去探一探那条排污管道。”
三个人，三个新的任务。
一切又回到了冰冷、高效的轨道上。
雷烈看着林川，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他讨厌这个像机器一样的林川，但他妈的……他不得不承认，跟着这台机器，他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就在苏沐雨准备开始工作时，她身后的设备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不同于以往任何警报的蜂鸣。
“滴——”
“怎么了？”雷烈警惕地问。
苏沐雨快步走回屏幕前，眉头紧紧皱起。
“不是生物信号……也不是环境能量波动。”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了一个频谱分析界面。
一条极其规律、稳定重复的波形，出现在屏幕中央。
“这是……”苏沐雨眼神一凝，“……人工信号。加密过的，在固定频率上循环广播。”
林川走了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波形。
“解析信号来源与内容。”
苏沐雨深吸一口气，双手覆盖在数据端口上，意识沉入信息的洪流。
几秒后，她猛地睁开眼，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来源在城市中心区。是广播，全城广播。”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吐出解析出的内容。
“铁壁公会，秩序的守护者。现向全城幸存者发布召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