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到底走不走啊？”
陈麦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了，视线牢牢锁在不远处那个从大厦里走出来的身影上。
胡涛更是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麦子，是她！就是她！”
没错。
就是那个老太太。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深蓝色外套，背微微佝偻着，一步一步走得不快，完全融入了下班后稀疏的人流之中。
如果不是刚刚在监控里把她的身影看了几十遍，任谁都不会把这个普通的老人，和那个能用“管理员权限”打开外卖柜的“侠盗”联系在一起。
“师傅，麻烦您稍等一下。”陈麦回过神，对司机说了一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钱包。
胡涛一把按住他。“干嘛？我们还去不去派出所了？”
“不去了。”陈麦的回答很干脆。
正主都出现了，再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大海捞针，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林默说要按程序走，可没说不能走捷径。
陈麦抽出一张二十元递给司机：“师傅，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司机接过钱，看了一眼他们注视的方向，也没多问，一脚油门就走了。
胡涛搓了搓手，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怎么办？直接上去把她按住？”
陈麦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林默的叮嘱。
“不要节外生枝。”
“好奇心杀死猫。”
“有些老太太，不是普通的老太太。”
这些话在他脑子里盘旋。
但现在，人就在眼前。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最快解决问题的机会。
“我们过去看看。”陈麦做了决定。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上去。
老太太走得很慢，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年轻人。
走到一个路口，她停了下来，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似乎有些茫然。
陈麦和胡涛对视一眼，快步走了上去。
“阿姨。”陈麦主动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回过头来。
当她看清是两个年轻小伙子时，戒备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疑惑。“你们是？”
“阿姨，您一个人在这儿，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要帮忙吗？”陈麦的措辞很客气，完全是一副热心市民的模样。
胡涛也收起了脸上的兴奋，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老太太打量了他们几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似乎很久没有被陌生人这样关心过了。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我……”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越过陈麦的肩膀，看到了他们身后那栋灯火通明的龙城国际中心，也看到了大厦门口那一排泛着蓝色冷光的外卖柜。
一瞬间，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刚刚浮现出的那点温情和松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和疏离。
“……不用了。”她摆了摆手，把头转向一边，“我没事，谢谢你们小伙子。”
说完，她就拄着看不见的拐杖，迈开步子，想要离开。
这个反应，太明显了。
胡涛刚想伸手去拦，陈麦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两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的背影。
老太太走了几步，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她停下，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最终，还是陈麦打破了沉默。
他慢慢走到老太太的侧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阿姨。”
老太太不得不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已经满是戒备和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陈麦的表情很平静，他直视着老太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今天中午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放在外卖柜里。”
“是您拿走的吗？”
问题问出口的瞬间，胡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终于来了。
老太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她的反应很快。
“什么黄焖鸡？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被冒犯的错愕，甚至还带着一丝老年人常有的固执和迷茫。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拿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绕过陈麦。
演技很好。
如果不是有视频为证，陈麦几乎都要相信了。
一个无辜、迷糊，被两个年轻人无端指责的可怜老人。
胡涛在一旁看得火大。
这老太太，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就在她即将和陈麦擦身而过的时候，胡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拦在了她的面前。
“别装了！”
胡涛的声音很大，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愤怒。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点开了那个已经存好的视频文件，举到老太太的面前。
“我们不仅知道是你拿的，还知道你是怎么拿的！”
屏幕上，监控画面正在播放。
正是老太太走到外卖柜前，伸出手，轻轻一拍，柜门弹开的那个瞬间。
老太太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上，脸上血色尽褪，那副装出来的迷茫和无辜瞬间土崩瓦解。
胡涛看着她的反应，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记猛料。
“我们还查了物业的后台日志！”
这六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老太太的心上。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那眼神里，不再是戒备和疏离，而是一种全然的******。
仿佛他们说出的，是什么绝对不可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陈麦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知道，胡涛这一下，已经彻底击溃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阿姨，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陈麦的声音适时响起，相比于胡涛的激动，他的语调显得格外冷静，也因此更具压迫感。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及，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太太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陈麦，又看看胡涛，最后，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胡涛手机那个循环播放的视频上。
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