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九月的已经有了浓浓的秋意,而贾家的演武堂前却是飞扬的尘土与鼎沸的人声。那热闹的场面不比武院大考差多少,毕竟贾家收人只看资质品行,不看出身,因此无论是世家公子或是贫民子弟都会不远千里前来求学,论声望贾家演武堂在这江南一带可谓首屈一指,贾家的门生也是遍布江南。
卯时三刻的梆子刚敲过,青灰色的演武场便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近百名身着短打劲装的生员簇拥在丹墀之下,腰间的佩刀、背上的弓箭、手中的棍棒,在初升的朝阳里映出冷硬的光,恰似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今日,是演武堂监生名额大比的日子,三个直通乡试武科的名额,像三块滚烫的烙铁,烫得每个人心口发颤。
“都肃静!”执事官的铜锣声劈开人浪,“今日乃是大比最后一场,按照之前的成绩,共计选出参考者九十三人,卯时三刻,大比正式开始!未点到名者,不得擅自下场!”
话音未落,场中已是暗流涌动。生员们或蹲身紧了紧绑腿,或抽出兵刃在掌心呵气擦拭,指节捏得发白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干脆在原地扎起了马步,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有人低声与同伴切磋着招式,拳风带起的气流让旁边人衣摆簌簌作响;有人则独自闭目养神,眉头却紧锁着,似在推演即将到来的搏杀。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皮革与钢铁混合的气味,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瞧见没?那角落里擦枪的小子,昨儿还见他在演武场加练到半夜,枪头磨得跟镜子似的。”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下巴朝场边一扬。
“哼,练得再狠,也未必能赢过那几位。”另一人撇撇嘴,目光投向场边那处稍显清闲的角落。
不远处的看台边上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贾琼,锦袍玉带,腰悬玉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身旁的小厮正替他打着遮阳伞,一脸轻松的模样;另一个是常涛,虽着劲装,却面色从容,正与几个相熟的教习颔首致意,按照贾家演武堂的规矩,五个名额中的两个分别赠与族中子弟第一和外姓生员第一,贾琼和常涛就是此届生员中的翘楚,此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不必下场比试。但是他俩往那儿一站,便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将周遭的紧张气氛隔离开来,惹得不少生员心生羡慕却又暗暗咬牙,却又只能将目光收回,更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毕竟,除去这两人,剩下的三个名额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而真正吸引全场目光的,是场中央那几个身影:王飞站在最前排,身材魁梧如铁塔,臂膀上的肌肉将粗布短打撑得紧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却掩不住那双豹眼里的精光。他手中握着一柄方天画戟,掂量间竟发出“呜呜”的风声,显然是个力量型的狠角色,去年校场比武时,他一戟折断对方长刀时的样子,至今仍是众人忌惮的对象。
他身侧不远处,韩凌正低头调试着弓弦。此人身材修长,面色冷峻,手指纤长却骨节分明,每一次拉动弓弦,都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他本事行伍世家出身,据说能在百步外射中铜钱的方孔,上回小比之时,也展示了一手“流星追月箭”,一连射出三箭,三支箭矢在空中相撞,分别射中箭靶,使得出神入化。
再看那贾环,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见他身穿玄色劲装,内罩乌金软甲,头戴武生巾,腰悬宝剑,身旁的地上插着一柄银色长枪,此时贾环正在活动周身筋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偶然一瞥看到王飞、韩凌二人,二人也是看到了贾环,同时走了过来互相见礼,三人谈笑风生,仿佛这场跟他们无关一样。
殊不知这三人往那儿一站,便如三座大山,压得周遭的生员们呼吸都轻了几分。前一阵的比试许多子弟都亲眼见到了三人的武艺,尤其是贾环和王飞的对战,至今还被众人津津乐道。不少人也在暗自掂量着自己的斤两,若能在他们手下走上几招,或是在今天的考官面前露个脸,哪怕争不到监生名额,只要被哪位大人瞧上眼,直接推荐入伍从军,谋个前程,也是天大的造化 。
“铛——”
一声清脆的铜锣响彻演武堂,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高台之上,只见贾代伍带着贾攸等一众考官阔步上台,居中落座。
贾代伍看着台下列队整齐的生员,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宣布大比开始,忽听场外有人叫道:“金陵守备苏玉全将军到!”
贾代伍等人急忙起身迎接,只见一个身穿明光铠甲的武将带着两名军士阔步上台,笑盈盈的与贾代伍打招呼:“贾老先生,晚辈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啊。”
贾代伍忙躬身回礼道:“哪里哪里,苏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上坐。”
早有人搬过椅子,苏将军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看台中间的主位之上。转身对贾代伍道:“久闻贾家惯以文武治学,不论贫富、广纳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代伍对苏玉全笑道:“将军过誉了,难得将军亲临,不如此次比试请苏将军主持如何?”
苏将军对着贾代伍笑道:“老先生客气了,论及身份我是您的晚辈,今日有幸主持大比,乃是苏某之荣。”
说完苏将军起身,一脸严肃,目光如鹰,扫过台下群情激昂的生员,沉声道:“演武堂大比,旨在选贤与能!今日,不论出身,只看武艺!胜者,入国子监,习韬略,将来为国栋梁;便是败者,若有筋骨奇佳、胆色过人者,某家帐下,亦有你等一席之地!”话音落下的刹那,演武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铛——”
随着最后一声铜锣响起,执事官朗声宣布比武开始。参赛众人依次入场比武,由于贾环在小比之中的耀眼战绩,大部分人都自动认输,即使有人比试也不过是走上几招,在苏将军面前讨个面子,因此贾环一路轻松获胜。
随着日渐偏西,几轮比试下来,比武场上还剩寥寥十数人,此时演武场中间已经搭起擂台,执事官宣布:“最后一轮擂台大比,参赛者皆可上台打擂,余下三人将获得最终名额。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飞身上台:“学生贾珊,登擂比试。”紧跟着又有数道人影登上擂台,几人站在一起。王飞对贾环笑道:“兄弟只管登擂,我先替兄弟打个前站。”说罢脚下用力,一跃上台,和几人战在一处。,贾环和韩凌见状相视一眼,也跃入场中,与其余几人战在一处,王飞本就力大,一双铁拳轮的虎虎生风,不多时已经打到数人,唯有贾珊凭借身法灵活还与王飞打的难舍难分。
韩凌看出贾环顾忌贾珊族人身份,不肯动手,遂舍了对手,替下王飞与贾珊战在一处,二人皆是身法灵活之辈,但是论及功夫,贾珊就不及韩凌了,不多时便败下阵来,此时台上也只剩下贾环、韩凌、王飞、贾珊四人,贾珊见名额无望,一个退步拉开距离,对着三人拱手施礼转身下擂。
执事官见胜负已出,朗声宣布道:“此次大比,韩凌、王飞、贾环三人胜出,获得此次监生名额。有请本地学政王颜王大人授荐书。”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五十上下的老学究来至台前,早有人将写了五人名字的荐书用紫檀托盘呈至跟前,王大人也是高兴的为贾琼、常涛、韩凌、王飞和贾环五人亲授荐书,并嘱咐几人戒骄戒躁,早日得中武举,五人也是高兴的谢过学政大人。
苏将军看着几人也是满意的点头道:“后生可畏啊,贾家人才济济,这几人日后定能光耀门楣。”说完看了一眼台下与名额失之交臂的贾珊,转头对着贾代伍道:“此次比试有几人武艺不错,尤其贾珊此子表现甚佳,我很喜欢,不知贾老先生能否割爱,让他们入我军中啊!”
贾代伍躬身笑道:“既然将军抬爱,回去我就叫珊儿去将军军中效力。至于其余众人,如他们愿意,将军只管领去便是。”
苏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本官回去就让人把名帖送来。”又起身对众人说道:“既然此件事了,本将军就告辞了。”说完带着护卫转身下台,临行之时偷偷瞥了贾环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贾环手中握着荐书,心中激动万分,望着远处天边,只见残阳如血映照天边,几片晚霞萦绕旁边,那是京城的方向,清风吹过,校场外的竹林摇动莎莎做响,仿佛倾诉着远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