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镜沿。方才小巷里的惊悸尚未完全消散，黑衣人的凶戾眼神、青玉搏斗时的狼狈、还有楚墨策马奔来的身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反复打转。窗棂外的夕阳斜斜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面那匹凤凰穿牡丹的蜀锦上，原本鲜活的金线竟也染了几分滞涩。
“小姐，喝杯安神茶吧。”春桃端着白瓷茶盏走进来，见苏瑶望着蜀锦出神，声音放得更轻，“绣坊那边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嫁衣先放在那里，等过些日子安稳了再去取，您别总惦记着。”
苏瑶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漫到心口，稍稍压下了心底的慌乱。她低头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轻声道：“我不是惦记嫁衣，是在想……那些黑衣人明明知道楚墨已经加强戒备，为什么还敢冒险来绑我？”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瑶抬头，就见楚墨推门进来，玄色朝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刚从摄政王府过来。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还在想下午的事？”
“嗯。”苏瑶顺势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他们好像笃定能把我带走，而且选的那条小巷，既僻静又靠近绣坊，倒像是早就摸清了我的行踪。”
楚墨指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扶着苏瑶的肩，让她坐直身子，沉声道：“你说得对，这不是偶然。方才护卫已经审出了些线索，那些被抓的黑衣人里，有一个是银莲教的小头目，熬不住刑，招了。”
苏瑶立刻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急切：“招了什么？和萧允有关吗？”
“有关，但不止萧允。”楚墨坐在她对面的圆凳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小头目说，他们这次行动的指令，是银莲教的圣女亲自下达的，目标就是把你绑到城郊的废弃窑厂，用你换萧允被我们扣押的一批粮草。”
“圣女？”苏瑶皱起眉，她之前只听说银莲教有教主，却从没听过圣女，“这圣女是什么人？和萧允是什么关系？”
“目前还不清楚。”楚墨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那小头目说，圣女很少露面，连教内的人都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深得教主信任，手里握着不少实权。不过他提到，圣女身边有个随从，说话的声音很像……之前宫里的一个老太监。”
苏瑶的心猛地一沉。宫里的老太监？她下意识地想起之前苏柔身边的李公公，可苏柔已经被处死，李公公也早就不知所踪。难道……李公公投靠了银莲教，还成了圣女的随从？
“我已经让人去查宫里退休和失踪的老太监了。”楚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不过你别担心，不管这圣女是谁，只要她和萧允勾结，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正说着，管家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王爷，小姐，摄政王府的护卫来报，说在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上，搜出了这个。”
楚墨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苏瑶凑过去，只见纸条上用炭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丞相府西角门，亥时三刻，带苏瑶来换粮草，若有埋伏，便撕票。”
“他们还想继续用我要挟你。”苏瑶的声音有些发紧，“亥时三刻……就是今晚？”
“是。”楚墨将纸条捏在手里，指节泛白，“他们倒是心急，刚失败一次，就想再来一次。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引蛇出洞，把萧允和那个圣女都引出来。”
苏瑶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心中有些不安：“可这样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真的对你下杀手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有安排了。”楚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让护卫伪装成送你去的人，在西角门周围布下埋伏，只要萧允和圣女出现，就立刻将他们包围。而且我会亲自带队，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苏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她也知道，这是抓住萧允和银莲教的好机会。她咬了咬唇，轻声道：“那我也要去。”
“不行。”楚墨立刻拒绝，语气不容置疑，“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会让一个身形和你差不多的护卫穿上你的衣服，假扮成你，引他们出来。你留在府里，等我的消息就好。”
“可万一他们认出是假的怎么办？”苏瑶反驳道，“萧允认识我，那个圣女既然能摸清我的行踪，肯定也见过我的样子。若是假扮的人露出破绽，不仅抓不到他们，还会打草惊蛇。”
楚墨沉默了。苏瑶说得有道理，萧允和圣女都对苏瑶有一定的了解，假扮的人很容易被识破。可让苏瑶亲自去，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我会小心的。”苏瑶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不怕。我们一起把萧允和银莲教的人抓起来，这样以后就能安心筹备大婚了，不是吗？”
楚墨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他知道苏瑶不是娇弱的女子，她有自己的主见和勇气。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但你必须答应我，全程都要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我答应你。”苏瑶立刻笑了起来，眼中的担忧也淡了几分。
当晚，丞相府西角门一片寂静。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着冷冽的光。楚墨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将苏瑶护在身后，周围的阴影里，埋伏着数十名精锐护卫，手中的弓箭都已上弦，随时准备行动。
亥时三刻刚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楚墨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示意护卫们做好准备。很快，几个黑影出现在西角门外，为首的人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布，正是萧允。
“苏瑶来了吗？”萧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楚墨向前一步，冷声道：“萧允，你倒是有胆子现身。粮草我们已经带来了，你先把银莲教的圣女叫出来，否则别想带走苏瑶。”
萧允冷笑一声：“楚墨，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先让苏瑶出来，我确认她没事，再带你去见圣女。”
楚墨看向身后的苏瑶，轻轻点了点头。苏瑶深吸一口气，从他身后走出来，月光落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萧允，我在这里。”苏瑶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慌乱，“你要是想换粮草，就别耍花样。”
萧允盯着苏瑶看了一会儿，确认是本人后，才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从黑影里走出来，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能看到一双清冷的眼睛。
“这位就是银莲教的圣女吧？”楚墨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语气冰冷，“没想到萧允殿下竟然和邪教勾结，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圣女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冷冷地扫过楚墨和苏瑶，像是在评估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寒意：“楚墨，别逞口舌之快。粮草在哪里？若是没有带来，今日苏瑶就别想走了。”
“粮草就在西角门旁边的马车上。”楚墨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不过我要先确认，你们没有在周围埋伏人手。”
圣女轻笑一声：“我们若是想埋伏，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她说着，对萧允点了点头。萧允会意，让人去检查马车。
很快，检查的人回来禀报，马车上确实装满了粮草。萧允松了口气，对圣女道：“圣女，粮草是真的。”
圣女点点头，看向楚墨：“现在可以让苏瑶过来了。”
“等等。”楚墨突然开口，“我要先确认你们没有在苏瑶身上动手脚。而且，萧允，你谋反的罪名已经证据确凿，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护卫立刻冲了出来，将萧允和圣女以及他们的手下团团包围。箭矢对准了他们，只要楚墨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萧允脸色大变，没想到楚墨竟然早就设好了埋伏。他看向圣女，眼中满是慌乱：“圣女，这怎么办？”
圣女却异常冷静，她轻轻抬起手，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笛声。楚墨心中一警，刚想下令让护卫动手，就见那些被包围的黑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烟雾弹，扔在地上。
“不好！”楚墨低喝一声，立刻将苏瑶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烟雾。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等烟雾散去，萧允和圣女以及他们的手下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几具被护卫斩杀的黑衣人尸体。
“追！”楚墨立刻下令，护卫们纷纷骑马追了出去。
苏瑶从楚墨怀里探出头，看着空荡荡的西角门，心中满是失落：“还是让他们跑了。”
“别灰心。”楚墨摸了摸她的头，“他们跑不了多久。我已经在他们身上放了追踪的记号，护卫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苏瑶点点头，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可她总觉得，那个圣女有些不对劲。方才圣女开口说话时，她总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对了，”苏瑶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圣女穿的白色纱裙，上面绣着的花纹，和我之前在苏柔的房间里见过的一块手帕上的花纹很像。”
楚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什么？苏柔的手帕？”
“嗯。”苏瑶回忆道，“那块手帕是苏柔生前最喜欢的，上面绣着一种很特别的莲花，和圣女纱裙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而且苏柔之前也和银莲教有过勾结，会不会……”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楚墨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苏柔已经被处死，可她会不会还有同党在银莲教？甚至那个圣女，会不会就是苏柔的同党？
“我立刻让人去查苏柔生前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和银莲教有关的人。”楚墨沉声道，“不管那个圣女是谁，只要她和苏柔有关，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她的破绽。”
就在这时，追出去的护卫回来了，为首的护卫队长脸色凝重地向楚墨禀报：“王爷，我们追了一路，到了城郊的废弃窑厂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窑厂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银莲教的标记。”
“废弃窑厂……”楚墨皱起眉，“看来他们早就选好了退路。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还在京城，我们就有办法找到他们。”
他转身看向苏瑶，语气温柔了许多：“时间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苏瑶点点头，跟着春桃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圣女的身影和声音，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总觉得，这个圣女不仅仅是和苏柔有关那么简单，或许还有更深的秘密。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书房里，楚墨正看着手中的密报。密报上写着，经过调查，宫里失踪的李公公确实投靠了银莲教，而且成了圣女的贴身随从。除此之外，苏柔生前曾多次派人去城外的一座道观，而那座道观，正是银莲教的秘密据点之一。
“苏柔……李公公……圣女……”楚墨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这个圣女，很可能就是苏柔生前安插在银莲教的人。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圣女”两个字，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问号。他知道，想要揭开圣女的真面目，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而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找到萧允和圣女的藏身之处，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二天清晨，苏瑶刚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走出房间，见管家正匆匆忙忙地走来，脸上满是焦急。
“小姐，不好了！”管家说道，“刚才有人在丞相府门口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写着要您立刻停止追查银莲教，否则下次死的就是您身边的人。”
苏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几个护卫正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楚墨也已经赶来了，他正蹲在尸体旁边，查看尸体的情况。
“楚墨，怎么回事？”苏瑶走到他身边，声音有些发颤。
楚墨站起身，眼中满是冷意：“死者是丞相府的一个杂役，昨晚出去买东西，就再也没回来。凶手应该是银莲教的人，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们，让我们停止追查。”
苏瑶看着那具尸体，心中一阵发冷。银莲教的人竟然如此残忍，为了威胁她，竟然随便杀害无辜的人。
“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苏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越是威胁我，我就越要查出真相，为这个杂役报仇。”
楚墨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萧允和圣女，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转身对护卫队长下令：“立刻加强对丞相府和摄政王府的戒备，同时扩大搜查范围，重点排查城郊的废弃窑厂和道观，一定要找到萧允和圣女的下落。”
“是！”护卫队长立刻应声离去。
苏瑶看着楚墨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因为她，那个杂役也不会死，丞相府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危机。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楚墨找到线索，尽快将银莲教的人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春桃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小姐，刚才有人送来一个包裹，说是给您的。”
苏瑶和楚墨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警惕。楚墨接过包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打开包裹。
包裹里放着一块手帕，上面绣着和圣女纱裙上一样的莲花花纹。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瑶，别再追查下去了，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的父亲苏丞相。”
苏瑶的心脏猛地一缩。银莲教的人竟然敢威胁到父亲的头上，这让她彻底愤怒了。
“太过分了！”苏瑶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怒火，“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我偏要和他们斗到底！”
楚墨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生气，也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加强了对岳父大人的保护，不会让他出事的。而且这张纸条，也给我们提供了线索。”
“线索？”苏瑶疑惑地看着他。
“嗯。”楚墨指着手帕上的莲花花纹，“这种莲花叫‘墨莲’，是一种很稀有的品种，只在城外的墨莲池里生长。而墨莲池旁边，正好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之前我们调查银莲教的时候，发现那座寺庙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苏瑶眼中一亮：“你的意思是，萧允和圣女可能藏在那座废弃的寺庙里？”
“很有可能。”楚墨点点头，“而且他们用墨莲花纹的手帕来威胁你，就是想暗示我们他们的藏身之处，同时也想挑衅我们。”
“那我们现在就去那座废弃的寺庙！”苏瑶立刻说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萧允和圣女，为那个死去的杂役报仇。
楚墨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既然敢暗示我们藏身之处，肯定设好了埋伏。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必须先做好准备，制定周密的计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瑶明白楚墨的意思，虽然心中急切，但也知道不能冲动。她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们一起制定计划，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几天，楚墨一边派人监视废弃寺庙的动静，一边制定行动计划。苏瑶则在丞相府里，回忆着苏柔生前的点点滴滴，希望能找到更多和银莲教有关的线索。
这天下午，苏瑶在整理苏柔生前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里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写着“亲启”两个字。
苏瑶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已经有些泛黄。她展开信纸，仔细阅读起来，越读越心惊。信里竟然是苏柔和银莲教教主的通信，信中提到，苏柔为了帮助萧允夺取皇位，已经在银莲教内部安插了自己的人，而那个被安插的人，正是银莲教的圣女！
而且信中还提到，圣女的真实身份，是苏柔的远房表妹，名叫柳霖霖。柳霖霖从小就被苏柔收养，对苏柔忠心耿耿。苏柔死后，柳如烟就成了银莲教的圣女，继续按照苏柔的计划，帮助萧允对抗楚墨。
“原来圣女就是柳霖霖！怪不得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