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闻言冷笑一声:“你啊就是哪热闹往哪里钻,也不想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是非多了,祸事还能少得了?
咱们都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不去上赶着出风头搏一搏前程了,这辈子到如今平安二字就够了。”
赵婆子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老姐姐说得对!平平安安最好,平平安安最好……”
李婆子见她那副被吓破了胆,怯怯缩缩的模样,哭笑不得,忍不住打趣道:
“再说了,就你这样的,就算真去了,人家也未必能注意到你,没准早就把你给打发回来了。”
“为啥?” 赵婆子圆溜溜的小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因为你笨呗!”
此言一出,御茶房一阵哄笑。
“就你那点老鼠胆子,还能做得了那等泼天的大事?趁早歇了吧!”
赵婆子气得朝她翻了个白眼,啐道:“你个老东西!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两个插科打诨倒一扫乾清宫里压抑的气息。
令窈也跟着会心一笑。不由感慨,还是缩在御茶房好,虽然有个绘芳处处膈应人,但每日睁开眼,心思无非是如何将奶茶熬得香浓可口,思量最多的不过是火候分寸,再无其他纷扰。
如今越往上头去,方知高处不胜寒,一不小心就被风卷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正在此时,门帘一挑,却是梁九功一脸凝重走了进来,屋内气氛陡然而转,众人皆敛声屏气不敢在言语。令窈见他面色不对,心中咯噔一下,已经丛小杌子站起来。
“戴佳氏,苏麻大姑姑有请。”
“呦,这么一叫,可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赵婆子对李婆子挤眉弄眼。梁九功冷冷扫她一眼,赵婆子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出声。
令窈心中一沉,有些忐忑,细细窥辨梁九功神色,见他面沉如水,再无其他,只能称是,跟着梁九功出来。
她一面行一面道:“梁谙达,您行行好,可否告知一二,奴才心里也有个准备不是?”
梁九功只在前面带路,脚步匆匆,眼见着里苏麻喇姑办事的连房只有数步之遥,才微微侧首,极小声道:
“漱晴那边的点鹊,咬死主子爷更衣那一段时间,你曾出入以备更衣的连房四周。”
令窈闻言,一颗心猛地往下坠去,她与点鹊素来没有恩怨纠葛,为何她一口咬死自己不放?有人指使?还是她本就对自己心怀不满,蓄意报复?
她心乱如麻,惴惴不安进了连房。
苏麻喇姑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两位面容肃杀的嬷嬷,当地跪着点鹊。
下首坐着顾问行和春霭,顾问行眼底隐隐含着几分怒意,面色不善,春霭四平八稳,脸上依旧是清浅的笑意。
令窈忙行礼问安。
苏麻喇姑并未叫起,只问:“除夕之夜,你为何在主子爷更衣屋子四周徘徊?底下的小宫女可是都说,你曾下去梳洗更衣了一番,才重新上来当差的。可是如此?”
令窈忙跪下,语气沉稳冷静,将当晚情形细细道来:
“回大姑姑,除夕家宴,奴才依职责所在,与手下管事沁霜一同协助,御膳房总领塔布鼐筹办监管膳饮事宜,直至酒膳完毕。差事大致了结后,奴才与沁霜才得空走出连房透气。因连轴忙碌了一整日,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寒颤。
恰在此时遇见主子爷,主子爷仁厚,体恤宫人,见奴才衣衫单薄,恐奴才冻病,特吩咐奴才下去更衣添衣。奴才感恩,依言前去。当时有一带路的小宫女,误将奴才引往娘娘主子们更衣的屋子,奴才自知身份卑贱,万万不敢僭越,便婉拒了,便往自己屋里去更衣。”
苏麻喇姑微微蹙眉,抓住了她话中的一处关键:
“宫女庑房远离乾清宫正殿,你既要去更衣,为何在乾清宫内溜达,不下去更衣呢?”
令窈伏跪在地,以额触地:“主子爷大恩,奴才无以为报,因含雪一事,奴才冻伤了双脚,寸步难行,主子爷慈悲为怀,体恤奴才伤痛,特恩准奴才在乾清宫后的一间僻静连房内暂居养伤。
故而奴才更衣之处,并非宫女庑房,而是那间养伤的连房。此事顾谙达和梁谙达亦是知晓的。”
她抬眸看了看顾问行和梁九功,苏麻喇姑也跟着扫了他俩一眼,顾问行和梁九功点了点头,苏麻喇姑微微颔首,暂表可信。
春霭闻言,撇撇嘴,斥道:
“真是不懂规矩!主子爷恩赐养伤之地,是怜惜你伤病,你倒好,伤好了也不知进退,竟当成显摆的资本,赖着不走了?哪有宫女长久住在乾清宫连房的道理?成何体统!”
她一副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的维护宫规,却句句直指令窈恃宠而骄,行为不端。
令窈理都不理她,接着道:“奴才脚上冻疮至至今未愈,行走仍多有不便。但奴才每日居于乾清宫连房,亦是诚惶诚恐,深感不安。
加之年节已至,诸事繁杂,奴才原想着待此间大事稍定,便寻机向主子爷叩谢天恩,搬回宫女庑房居住,绝不敢久居僭越之地。”
“她胡说!” 跪在地上的点鹊突然抬手指向她。
“她明明就在主子爷更衣的屋子门外徘徊,似是打量有没有人,奴才奉命送衣物等东西过去,就看见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令窈直起身,坦然而视:“你有何证据?”
点鹊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尤自死死咬住:
“奴才就是看见了!转而反问,你既然没有,你有何证据证明?”
令窈见她如此胡搅蛮缠,不禁冷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你都没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又何须自证。”
她转向苏麻喇姑,膝行两步,重重叩首。
“大姑姑,空口无凭,点鹊既然指控奴才,烦请她拿证据来才是,否则就是诬告,蓄意构陷,其心可诛!”
点鹊大惊失色,潸然泪下:“大姑姑,奴才敢对天发誓!那晚确确实实看见她在主子爷更衣的屋子外附近徘徊。奴才愿以这条性命来担保,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