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登霍尔泽在白板上画了个“x”，又在旁边画了个“o”，然后停住了。马克笔悬在半空，像不知道该往哪儿落的棋子。
“他们下半场会反扑，”教练终于开口，“勒布朗会发疯，韦德会拼命，波什可能会投进那些该死的底角三分。所以——”
“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疯。”李特把冰袋扔进旁边的冰桶，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声，“但不是那种乱打一气的疯。是有条理的疯。”
欧文抬起头：“什么叫有条理的疯？”
“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往东，其实我们要往西；以为我们要投篮，其实我们要突破；以为我们会怕，其实我们在等他们怕。”李特拉了拉护膝，“第三节前五分钟，把球全给我。”
阿泰斯特咧嘴笑了：“你要开死神模式了？”
“不，”李特从柜子里拿出新的绷带，“我要开外科医生模式。”
下半场开场第一球，热火果然变了阵。韦德主控，勒布朗在弱侧游走，波什提到高位——这是要打动态进攻，让勒布朗从无球开始找节奏。
聪明。但李特早就料到了。
韦德刚过半场，李特就冲他喊：“韦德，10年没签顶薪后悔吗？”
韦德没搭理，叫了个掩护。波什上提，李特和阿泰斯特瞬间换防——李特去跟波什，阿泰斯特贴住韦德。但韦德一个加速，硬是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上篮得手。
47比58。
韦德回防时冲李特扬了扬下巴。
李特慢悠悠地往前场跑，经过韦德身边时低声说：“这一球值三百万，对吧？但你猜帕特·莱利会怎么说？‘德怀恩，为了球队，为了勒布朗，再降点薪’。”
韦德的脚步顿了一下。
骑士进攻，李特在弧顶接球。勒布朗防上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步。李特单手抓球，手臂伸直，球像粘在手掌上。他看了眼篮筐，又看了眼勒布朗，突然笑了。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李特说，“就是你明明知道防不住我，却还得装出一副‘我在认真防守’的样子。”
勒布朗没说话，但身体往前压了半步。
就这半步，够了。
李特突然下球，不是突破，而是向右运一步直接干拔。勒布朗扑上来，但李特的出手点高得离谱，身体后仰，手臂像弓弦一样展开。
球空心入网。47比61。
热火进攻，勒布朗显然被激怒了。他在低位要球，背身，运了两下，突然转身想强吃。
勒布朗转身跳投，李特几乎同时起跳。两人在空中对抗，球出手的瞬间，李特的手指碰到了球的底部。
篮球砸在前沿弹出，钱德勒收下篮板。
“你猜猜，”李特落地时对勒布朗说，“如果今年夏天你又输给我，媒体会怎么写？‘勒布朗永远跨不过那道坎’？还是‘他需要第三个巨星队友’？”
勒布朗的脸绷得像块石头。
骑士进攻，李特再次在弧顶持球。这次热火不敢放一步了，勒布朗贴上来，手臂挥舞着干扰视线。李特做了个向右突破的假动作，勒布朗重心刚移，李特立刻背后运球拉回，然后——
他没有投篮，也没有突破，而是用单手把球从背后甩向弱侧。球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伊戈达拉手里，后者接球就投，三分命中。
47比64。
“看到没？”李特朝勒布朗摊手，“这叫视野。不是你那种‘哦我看到了空位所以传球’，而是‘我在运球之前就知道安德烈会在那儿’。”
韦德走过来接发球，李特边退防边说：“德怀恩，说真的，你牺牲了顶薪，牺牲了战术地位，换来了什么？两个mVp投票前三？还是每次采访都得说‘为了球队我愿意做任何事’？”
“闭嘴，李”韦德终于回了一句。
“为什么要闭？”李特张开手臂防守，“我在帮你算账呢。2006年你拿冠军的时候，迈阿密是谁的地盘？现在是谁的？”
韦德没回答，强行突破。李特跟得很紧，但韦德突然急停，后仰跳投——球进。49比64。
“我还有这一手。”韦德回防时说。
“你当然有，”李特笑了，“你什么都有，德怀恩。”
比赛就这么打着，分差在十五分上下浮动。热火每次追近，李特总能用各种方式回应——有时候是一个高难度投篮，有时候是一次手术刀般的传球，有时候干脆就是造犯规上罚球线。
第三节还剩四分钟时，勒布朗在快攻中接到长传，前场一打零。这本该是个轻松的扣篮，但他起跳时明显犹豫了——回头看了一眼，李特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两人同时在空中，勒布朗选择上篮，李特的手从侧面伸出，轻轻一拨——
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掉出来了。
勒布朗落地时差点摔倒，李特则稳稳落地，捡起篮板。全场爆发出惊呼，接着是巨大的欢呼。
“你在怕什么？”李特运球推进，勒布朗在他身边防守，“怕我追帽？2008年凯尔特人那轮系列赛，皮尔斯是不是也这么盖过你？”
“那球他犯规了。”勒布朗咬着牙说。
“裁判没吹就是好球。”李特在三分线外停住，单手抓球，“就像刚才这球，你明明可以扣，却选择了上篮。为什么？因为你怕成为集锦背景板？怕明天ESpN的头条是‘李特追身大帽勒布朗’？”
勒布朗的眼睛红了。
李特突然启动，向右突破。勒布朗紧跟，但李特一个急停，胯下运球拉回，接着又是一个向左的假动作。勒布朗的重心彻底乱了，李特轻松从他身边抹过，杀进禁区。
波什补防，李特起跳——然后在空中把球从右手换到左手，绕过波什的手臂，轻轻一挑。
球打板入网。还造成犯规。
加罚命中。55比72。
“你知道问题在哪儿吗？”李特站上罚球线时，对旁边的勒布朗说，“你太想要那个‘完美故事’了。完美的决定，完美的投篮选择，完美的媒体形象。但可惜……”他接过裁判传来的球，“你遇到了我。”
罚球命中。55比73。
热火叫暂停。斯波尔斯特拉在场边吼着什么，但勒布朗没听，他坐在板凳上，毛巾盖着头，肩膀在微微起伏。
韦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勒布朗没反应。
“他在崩溃。”阿泰斯特在场边喝水，含糊不清地说。
“还没，”李特擦着汗，“但快了。”
第四节开场，热火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他们摆出了勒布朗打控卫，韦德打分卫，琼斯、波什和巴蒂尔的小阵容。这是赌博，拼进攻，拼三分。
前两分钟，赌赢了。巴蒂尔连续命中两个三分，韦德突破造犯规，分差瞬间回到十二分。
布登霍尔泽想叫暂停，李特冲他摆了摆手。
骑士进攻，李特在弧顶指挥交通。他让钱德勒上来掩护，然后突然加速突破——不是往篮下，而是往底角带。热火的防守被吸引过去，李特在底线附近起跳，身体已经歪斜，却把球甩向弧顶。
卡特在那里。接球，调整，出手。
三分命中。61比76。
“这就是为什么，”李特回防时对韦德说，“我从不担心阵容大小。篮球是五个人的游戏，但有时候，一个人就能决定这五个人怎么玩。”
韦德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认命？
下一个回合，韦德决定自己打。他叫了波什的挡拆，换到李特面前。
两人在右侧四十五度角一对一。韦德连续变向，李特始终保持着半步距离。突然，韦德后撤步跳投，李特扑上去，指尖几乎碰到球。
球进。63比76。
“我还有油。”韦德回防时说。
“你当然有，”李特笑了，“德怀恩，你永远都有油。问题是，你的油箱在谁的车上？”
热火的全场紧逼来了。查尔莫斯和韦德双人夹击欧文，欧文勉强把球传给李特。李特接球时，勒布朗已经扑了上来。
前场一打一。
时间在走，分差十三分，比赛还剩七分钟。这个球很重要，但没那么重要——理智的选择是稳下来，打战术。
李特选择了不理智。
他在三分线外两步停住，单手抓球，看着勒布朗。全场都站起来了，球迷们举着手机，记录着这一刻。
“你知道我这几年每年我都说什么吗？”李特突然开口。
勒布朗愣了一下。
“我说，‘你永远赢不了我’。”李特开始运球，很慢，一下，两下，“无论球场，无论商业炒作，无论历史地位。永远。”
勒布朗的防守姿势更低了。
李特突然加速，向右突破。勒布朗紧跟，但李特一个背后运球拉回，接着做出假动作。
勒布朗跳了起来。
但他跳起来的瞬间就知道上当了——李特根本没想投，他只是轻轻一弯腰，从勒布朗身边钻了过去。波什补防，李特在罚球线起跳，波什也跟着跳。
然后所有人看到了一个他们会在集锦里反复观看的动作。
李特在空中，左手持球，身体像拉满的弓。波什的手封到了脸上，但李特把球从左手换到右手，身体在空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从波什手臂下方伸出，手腕一抖——
球擦板入筐。
裁判的哨声同时响起：防守犯规，加罚！
速贷球馆疯了。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球迷们跳着，吼着，有人把爆米花扔向空中，金色纸屑像雨一样落下来。
李特落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波什，伸手把他拉起来。然后他转向勒布朗，后者站在三分线外，眼神空洞。
“克利夫兰，”李特指了指地板，“今天不是你的，以后也不会是你的。”
他站上罚球线，接过球，调整呼吸。
“因为只要我不退役，”李特看着篮筐，“东部就永远是我的后院。”
罚球命中。63比79。
热火彻底垮了。你能从他们的肢体语言看出来——勒布朗不再要球，韦德的突破少了锐气，波什的投篮开始短。这不是体力问题，是心气儿没了。
比赛最后三分钟成了垃圾时间。斯波尔斯特拉换下了主力，布登霍尔泽也把李特换下场。李特走到板凳席时，全场起立鼓掌，掌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他坐下，用毛巾擦了把脸。旁边的阿泰斯特递过来一瓶水：“最后那句垃圾话，够狠。”
“哪句？”
“只要你不退役，东部就是你的后院。”
李特喝了口水：“那是实话。”
终场哨响，比分定格在81比98。骑士赢下抢七，晋级总决赛。
球员们冲进场内庆祝，欧文跳到大卫·李背上，卡特和阿泰斯特拥抱，钱德勒抱着球不撒手。李特慢慢站起身，走向球员通道。
在通道口，他碰见了韦德。两人对视了几秒，韦德伸出手，李特握住。
“打得不错。”韦德说。
“你也是。”李特顿了顿，“刚才那些话……”
“不用道歉。”韦德笑了，笑容里满是疲惫，“你说得对。迈阿密……早就不是我的了。”
“再好好想想，”李特说，“你值得更多。”
韦德点点头，转身走向客队更衣室。李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2006年总决赛，那个无所不能的闪电侠，那个在达拉斯人头上拿下冠军的年轻人。
时间真是个残忍的东西。
走进更衣室，狂欢已经开始了。香槟喷得到处都是，音乐震耳欲聋。吉尔伯特冲进来，挨个拥抱每个球员，最后抱住李特，在他耳边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他妈能做到！”
李特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背。
布登霍尔泽走过来，手里拿着技术统计表。他看了眼李特，又看了眼数据，摇摇头：“38分，11助攻，9篮板，4抢断，2盖帽。还有……”他顿了顿，“你把勒布朗防到19投6中。”
“团队的努力。”李特说。
“去你的团队，”教练笑了，“今晚就是你一个人的秀。”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记者们涌了进来。长枪短炮对准李特，问题像子弹一样飞来：
“李特！最后那记上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对勒布朗说了什么让他彻底失去斗志？”
“总决赛，你有信心吗？”
李特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看向镜头。闪光灯亮成一片，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第一个问题，”他开口，声音平静，“那球很简单，就是跳起来，然后把球放进篮筐。第二个问题……”他顿了顿，“我和勒布朗只是进行了一些友好的篮球交流。第三个问题——”
他笑了笑。
“等我睡一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