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神宫内,纪元天碑的震颤已化为哀鸣,碑体上裂开无数细密的纹路,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
御寰使们的光影黯淡如风中残烛,连维持形态都显得艰难。
帝座之上,太虚帝尊玄曜周身帝辉剧烈波动,那强行维持的威严正在被现实的残酷迅速剥蚀。
他引动的法则巨手,非但未能平息天碑的混乱,反而被那崩坏的根源之力反噬,帝辉都为之摇曳。
也就在这时。
陆凡静立原地,并未有任何动作。
但他的身后,七道朦胧的光影却毫无征兆地浮现,由虚化实。
不算是是完整的形体,更像是七种截然不同的大道意韵显化,带着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无上威严。
剑意冲霄,斩断规则。
阵纹流转,解析万象。
极速之意,仿佛超越时光。
魂光温润,守护真如。
赤心如火,引动七情。
厚重如山,承载一切。
丹气清冷,蕴化生机。
七道意念,七种无上道韵,如同七根擎天之柱,骤然出现在这即将倾覆的神宫之中。
她们的存在本身,就让周围崩溃的法则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太虚帝尊玄曜周身帝辉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重击。
他死死盯着那七道身影,笼罩面容的光辉剧烈扭曲,露出了其下一张写满极致惊骇的面孔。
“是你们?!风青依……墨璇玑……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恢弘的韵律,带着尖锐的破音,如同凡俗见了鬼魅,“你们……你们不是早已……早已被它们吞噬了吗?!千万载岁月,你们藏在了何处?!”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陆凡,看着那具完美道胎,一个恐怖而荒谬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他神魂中炸开,让他帝尊的心境都几乎失守。
“九窍玲珑体……逆天融合……你们……你们竟将自己炼成了他的资粮?!栖息于他身?!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回应他的,是七道带着冰冷嘲讽的意念,如同七把刮骨钢刀,撕碎了他最后的伪装。
风青依的虚影最为凝实,她抱着双臂,眼神睥睨,如同看一只蝼蚁:“玄曜,披着这身帝袍,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躲在这乌龟壳里吸食众生苟活,这帝尊境,你可睡得安稳?”
苏妖娆的虚影发出一串蚀骨的笑声,媚意里淬着剧毒:“哟,这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帝尊大人嘛?
怎么脸色比这崩坏的天碑还难看?
是怕我们没死透,还是怕你偷窃本源的事,今日要露馅了?”
石蛮蛮的虚影瓮声瓮气,话语却直戳心窝:“坏胚!
瑶光姐当初就不该心软!
留你这祸害,把整片海都弄脏了!”
白浅语的虚影快言快语,满是讥诮:“跑得快,躲得深,可惜啊,房子塌了,老鼠洞可保不住命哦。”
墨璇玑的虚影最为平静,却字字诛心:“你的道,建立在秩序之上。
如今根基已朽,秩序不存,你这窃居帝位的伪尊,还能撑几时?”
云梦璃的虚影带着悲悯的叹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玄曜,你困住的,又何止是你自己。”
月无瑕的虚影最为简洁,只有冰冷的两个字,却如同最终审判:“废物。”
七位至尊的意念,毫不留情地将太虚帝尊千万年的伪装、自私与懦弱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每一句话,都让玄曜的帝辉黯淡一分,他的身躯甚至开始微微颤抖,那不是力量的衰退,而是信念被彻底击垮的征兆。
“不……你们不懂……它们是不可抗衡的……唯有隐匿,唯有……”
玄曜的声音带着一丝癫狂的挣扎。
陆凡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七位至尊的现身与嘲讽,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太虚神宫最深处,那块即将彻底碎裂的纪元天碑的核心。
在那里,他感应到了一丝与此界存在本源最为贴近的微弱波动。
“根源之物,在天碑核心。”
他平静地陈述,像是在说一件与眼前这场惊变毫无关联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无视了空间,无视了那些惊骇欲绝的御寰使,也无视了道心近乎崩溃的太虚帝尊玄曜。
他直接走向了那面象征着太初星海秩序、此刻却布满裂痕的纪元天碑。
太虚神宫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玄曜被七道意念刺得帝辉乱颤,脸上惊骇逐渐扭曲成一种羞怒交加的狰狞。
他猛地从帝座上站起,周身光辉暴涨,试图重振威严,声音却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尖锐:
“住口!
本尊承认……昔日尔等全盛之时,剑锋所指,确实令吾心悸!
但那是过去!”
他伸手指向陆凡身后那七道朦胧光影,又猛地指向陆凡本身,眼中尽是鄙夷与疯狂,“看看你们现在!
苟延残喘,像群孤魂野鬼般依附在这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小子身上!
你们以为凑成一窝,就能吓住本尊?
笑话!
一群失了根基的残念,加个毛头小子,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在吾太虚神宫狂吠!”
陆凡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玄曜的怒吼只是耳边掠过的一缕杂音。
他步伐未停,径直走向那布满裂痕的纪元天碑。
随着他靠近,碑体碎裂的声响愈发密集,仿佛哀鸣。
帝座之上,玄曜周身那原本恢弘磅礴的帝辉,如同接触了某种极致污秽,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失控地向外爆开!
不再是光,而是变成了无数扭曲、尖锐的射线,疯狂鞭挞着神宫的每一寸空间。
玄曜的怒吼在神宫中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失控的法则碎片。
他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面孔上,帝尊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戳穿伪装后的羞愤与某种更深层的、不受控制的狂乱。
“本尊的路……岂是你们这些……这些早已被时代抛弃的残魂所能妄议!”
他周身的帝辉不再稳定,光芒中开始掺杂进一丝丝不祥的暗影,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晕染开来。
那不再是纯净的秩序之光,反而透出一股腐朽、粘滞的气息。
神宫固有的法则随着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开始错乱,空间出现不自然的褶皱,光线弯折,连时间流速都变得飘忽不定。
宫墙上,那些由凝固星辰长河铸就的瑰丽景象首当其冲。
原本永恒流转的星芒,此刻像是被投入了无形的炼狱之火,一颗接一颗地变得炽亮、通红,随即
噗!
噗噗噗!
密集的爆裂声其实不是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法则根基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尖鸣。
那些“星辰”不再是湮灭,而是如同被吹胀的气泡般猛然炸开,每一次爆炸都让那片宫墙扭曲、模糊,炸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空间褶皱,仿佛神宫坚实的结构正在变成脆弱的琉璃。
檐角悬挂的那些纪元残片,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它们曾是古老历史的见证,蕴含着过往纪元的片段法则,此刻却如同被狂风卷起的冰晶,纷纷扬扬地崩碎开来。
每一片碎片,都映照出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有的是星系螺旋臂寸寸断裂,有的是大陆板块沉入沸腾的海洋,有的是无数生灵在哀嚎中化为光点……
这些承载着终结景象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刀雨,向着四面八方溅射。
一些碎片划过御寰使们黯淡的光影,直接削去了他们部分形体,引得他们发出无声的惨嚎。
更多的碎片,则裹挟着不同纪元的破灭之力,射向静立原地的陆凡。
然而,这些足以重创主宰的纪元碎片,在进入陆凡周身三尺之地时,便遇到了无形的壁垒。
没有碰撞的光华,没有能量的激荡,碎片只是如同雪花飘入深潭,悄然无声地分解、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陆凡周身那片区域,仿佛存在着绝对的“存在”定义,一切指向“终结”与“崩坏”的外力,皆被自然而然地抚平、抹除。
玄曜目睹此景,瞳孔中的惊骇彻底化为疯狂。
他赖以维持的秩序正在他自己的力量下加速瓦解,而那个引发一切的根源,却连他失控的力量都无法触及分毫。
这种绝对的无力感,混合着对七位至尊现身的恐惧,以及对即将到来的、他躲藏了千万年之劫难的绝望,让这位太虚帝尊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整个太虚神宫,在这咆哮声中剧烈震荡,开始从因果线的尽头显露出崩塌坠落的趋势。
玄曜的咆哮不再是声音,而是规则本身的断裂。
太虚神宫随之响应,进入了彻底的癫狂。
宫墙不再是融化,而是失去了“实体”的概念。
那些凝固的星辰长河此刻如同溃堤的脓血,粘稠、污浊,裹挟着无数扭曲的星芒向下倾泻。
每一滴“星泪”在下坠过程中都急剧膨胀,化作一张张由怨恨、恐惧、腐朽法则凝聚而成的鬼面,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不断旋涡状扭曲的孔洞,发出能侵蚀神魂的尖啸,铺天盖地涌向陆凡。
檐角悬挂的纪元残片彻底化作了齑粉,但这些齑粉并未消散,而是瞬间燃烧起来,变成亿万颗微小的、拖着黑色尾焰的流星。
每一颗流星都蕴含着一个纪元彻底死亡时的绝望意境,它们不再是利刃,而是更恶毒的东西,如同瘟疫,试图将“终结”这个概念直接烙印在陆凡的存在的本质上。
神宫内部,法则彻底错乱。
上方变成灼热的大地,下方是无尽的虚空,左右两侧的空间像破布一样被撕扯、翻转。
一些躲避不及的御寰使光影,被卷入了空间褶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碾磨成了纯粹的光粒,随即湮灭。
在这片一切概念都在崩坏、颠倒的混沌中心,玄曜的身影已经模糊,他成了一个人形的混乱源头。
他双手疯狂撕扯着虚空,引来的不再是纯净的星海之力,而是这片星海千万年来积压的所有负面沉淀文明的冤孽、星辰衰亡的死气、修行者突破失败时产生的道损……
这些污秽磅礴的力量,化作无形的狂潮,向陆凡碾压而去。
像是一个垂死世界拉上一切陪葬的诅咒。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帝尊境之下瞬间化为乌有的疯狂反扑,陆凡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身影在那污浊的狂潮中变得飘忽不定。
《逍遥游》身法自然运转,他并无在闪避,而是仿佛置身于另一层维度,狂潮席卷而过,他的衣角都未曾掀起。
那些扑来的法则怨灵,在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时,便被一股无形无质、却更为古老的意韵悄然瓦解,如同雪花落入温水中消融。
他的双眸中,阵道符文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流转,倒映出眼前这片混乱的法则乱流。
他看的不是玄曜疯狂的表象,而是支撑其存在的、那一道与太初星海本源最深处的、已然布满裂痕的连接线。
那条线,此刻正因为玄曜的疯狂汲取而变得异常明亮,却也异常脆弱。
陆凡像是一道清澈见底、不受外物沾染的溪流,在一片翻腾着淤泥与毒物的狂涛中,精准地溯流而上。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道连接线的尽头,也是玄曜所有力量的根源,以及其最致命的弱点。
整个主宇宙,从凡尘角落到无垠星空,都能感受到一种源自根基的震颤与哀鸣。
玄曜的癫狂已达极致。
他周身帝辉彻底坍缩,又猛地炸开,化作一道人形的崩坏奇点。
太虚神宫在这力量牵引下发出最后的呻吟,宫墙剥离,檐角粉碎,连那面纪元天碑的碎片都被卷入他周身的毁灭漩涡。
“吾乃星海之主!
执掌纪元!
尔等残魂,安敢犯上!”
他双臂猛然张开,整个太初星海的力量仿佛都被他强行抽吸而来,在他身后显化出三千道模糊不清、却蕴含着无尽玄奥的光流。
那是他赖以成道、窃取并掌控的三千大道本源显化!
“太虚帝律!
万道崩殂!”
玄曜咆哮着,打出了他身为帝尊的一击。
是他自创的法则太虚帝律!
此律一出,犹如为这片星海制定了最终的铁则:否定陆凡存在的根基,命令构成他身体、灵魂、乃至与那七位至尊联系的一切法则,即刻崩解!
三千大道光流随之而动,化作一道色彩无法形容的洪流,所过之处,谈不上湮灭,而是“抹除”。
空间的概念、时间的流逝、能量的形态,一切都被还原为最原始、最无序的“无”。
这一击,超越了神通,近乎言出法随的终极审判,携着整个星海垂死的力量,瞬间吞没了陆凡的身影。
……
辰极法殿深处,所有法轨尊主同时喷出鲜血,维系的天轨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他们绝望地看着星图之上,代表太虚神宫方向的那片区域,法则结构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般垮塌。
……
这不是争斗,这是根基的朽烂,是宇宙的终曲。
然而,在那足以让帝尊都形神俱灭的“抹除”中心。
陆凡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
面对那否定存在的帝律和三千大道的碾压,他仅仅是……挺直了脊梁。
一道凝练到极致、古朴无华的土黄色光晕,自陆凡的脊骨中枢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他周身三尺之地。
光晕之内,断然不是强大的能量场,而是一种绝对的“界定”!
仿佛在这三尺方圆,重新定义了“存在”与“稳固”的概念,将其与此方正在崩溃的宇宙暂时隔绝开来。
玄武至尊,窍穴神通。
封天锁地!
玄曜那蕴含太虚帝律和三千大道本源的毁灭攻击,撞击在这看似薄弱的土黄色光晕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撞的光华。
那足以抹除星系的恐怖力量,撞上这“封天锁地”的光晕,竟如同海浪拍击亿万年不变的礁石,轰然四散,溃不成军!
“抹除”的法则遇到“绝对存在”的界定,如同雪遇烈阳,纷纷消融。
三千大道的冲击,则像是溪流汇入无边瀚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陆凡立于光晕中心,身形稳如磐石,连衣袂都未曾拂动一下。
他淡漠的目光穿透溃散的洪流,再次落在因极致反噬而帝躯崩裂、满脸难以置信的玄曜身上。
“仅此而已?”
玄曜破碎的帝袍下传来一声嗤笑,那笑声混合着血沫与规则的碎片,嘶哑而狰狞。
“仅此……而已?”
他残破的帝躯猛然挺直,双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结出一个古老印记。
刹那间,一股迥异于太虚帝庭本源、却又更为浩瀚磅礴的意志,自无尽遥远的虚空深处轰然降临!
这意志其实不是单一,而是由无数细微的信念、道韵、乃至文明痕迹强行糅合而成,带着一种“万流归宗”的强制性威严。
“圣道临凡,万灵俯首!”
玄曜嘶吼着,他身后那原本因反噬而黯淡的三千光流骤然亮起,但这一次,它们不再散乱,而是被一道更为宏大、更为本质的“道”所统御、所整合。
这道意志本身,就成了力量的源泉和法则!
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混沌、仿佛蕴含着无数星系生灭轨迹的光柱,锁定了陆凡,以一种无可躲避、涵盖一切的姿态,轰然压至!
这是圣者境的标志,是超越了单纯掌控、达到了“一道之祖”层面的体现,强行借来了其所辖星团内无尽生灵修持此道的根基之力!
陆凡眼中阵道符文急闪,墨璇玑的意念瞬间给出警示。
他并指如剑,双臂骨骼深处,太初剑窍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斩断根源”意韵的灰暗剑气疾射而出。
剑骨窍穴神通,斩神剑!
嗤!
那灰暗剑气迎向混沌光柱,竟真的如同热刀切入油脂,无声无息地将光柱最前端、最为核心的一缕道韵斩开!
被斩断的道韵瞬间失去了灵性,化为虚无。
然而,这道借由圣道统合而来的光柱实在太过磅礴,斩神剑虽利,却也只破开了其万一之势。
剩余绝大部分力量,依旧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轰击在陆凡身前!
封天锁地的土黄色光晕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绝对防御在超越界限的力量面前,也出现了瞬间的滞涩。
“嘭!”
陆凡身躯剧震,整个人如同被一颗燃烧的星核正面撞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
一口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出,在混乱的虚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殷红。
他周身的完美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衣袍被狂暴的力量撕开数道裂口,脸色也苍白了一瞬。
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眼神,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玄冰,冷静得令人心寒。
那喷出的鲜血和倒飞的身影,仿佛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未能在他那完美神性的核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倒飞之中,他周身灵气自然流转,化解着侵入体内的异种道则,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
辰极法殿深处,天轨仪盘接连爆碎,几位尊主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他们透过破碎的星图,模糊地感知到太虚神宫方向那超越理解的碰撞余波,以及整个主宇宙根基随之传来的、更为剧烈的痉挛。
“圣道之力……这是真正触及宇宙本源的争斗……”
一位年老尊主喃喃道,眼中满是绝望,“法则正在从核心瓦解……辰极法殿,无力回天了……”
整个主宇宙,从凡尘国度到无垠深空,不祥的震颤愈发明显。
灵气变得狂躁而稀薄,天空中出现诡异的色斑,大地深处传来莫名的悲鸣。
万物生灵,无论强弱,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仿佛末日的钟声,已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