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猛地向下一沉，舱底噼里啪啦的跳动声密集得如同骤雨打芭蕉。
张老爹看着几乎堆满小半个船舱的银亮海鱼，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烟斗都忘了嘬。
“奇了怪了……”他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今儿这鱼是疯了不成？这一网的收成，抵得上往常三四天！”
小渔也惊喜地拍手：“爷爷，好多大鱼！你看那条青斑，好肥！”
陆凡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刚才帮忙拉网时，虽然刻意收敛，但还是能感觉到，当他的手接触海水和渔网时，周身那些无形的灵气细流似乎更加活跃了，连带着海水都仿佛以他为中心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再来一网！”张老爹精神大振，也顾不上多想，和小渔手脚麻利地重新整理好渔网，再次撒向一片看似平静的海域。
这一次，网沉得更快，更重！
“嘿哟！”张老爹和小渔一起用力，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将渔网拖上来。
哗啦！
又是一大网活蹦乱跳的鱼获被倾入船舱，种类比刚才还多，不少都是平时难得一见、价格稍贵的品种。
小船吃水更深，海浪几乎要漫过船舷。
“这……这……”
张老爹看着满舱的鱼，喜悦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取代，“邪门了！老汉我在这片海打了一辈子的鱼，从没遇上过这种事儿！这鱼群是认准了咱这条破船了？”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陆凡。
陆凡被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可、可能是今天运气特别好吧？”
“运气好？”
张老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眼神最终落在他那身破旧衣服也掩不住光华的脸上和手臂上，“后生仔，你一来，这鱼就跟不要命似的往网上撞……你这运气，也忒好了点？”
小渔也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陆凡，觉得这个好看得过分的大哥哥，身上好像有种让人很舒服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啧，九窍玲珑体，天生地养，大道载体，对天地灵物、机缘气运自有亲和牵引之力。
在这等灵气稀薄之地，你本身就像黑夜里的灯塔，这些蕴含微弱灵机的鱼虾，本能地会被吸引而来。”
风青依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响起，“看来以后你走到哪儿，麻烦和机缘都会自动上门。
现在，先学着控制你的气息流转，别跟个漏气的筛子似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儿凑。”
控制气息？怎么控制？陆凡一头雾水。
“意守丹田，观想气旋内敛，呼吸放缓，三长两短，试着将周身毛孔闭合三成。”
风青依随口指点，带着点教学的味道，“算了，对你这小白说太多也无用，先照做，找找感觉。”
陆凡赶紧依言尝试，努力想象着自己变成一个不起眼的石头，收敛全身的气息。
就在这时，张老爹决定再试最后一网，他就不信这个邪！
渔网第三次撒下。
这一次，拉网时感觉却轻了不少。
张老爹松了口气：“看来是正常了，刚才真是走了天大的鱼运……”
可当渔网快要完全出水时，一抹极其炫目的、仿佛将周围阳光都吸进去的璀璨金光，猛地从网中迸发出来！
那光芒如此耀眼，甚至短暂压过了日光！
“我的老天爷！”张老爹手一抖，差点松开绳索。
小渔也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只见网中，一条不过巴掌大小、通体宛如纯金锻造的鱼儿正在挣扎，它的鳞片上天然生成着玄奥的纹路，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
与它相比，舱里那些肥美的海鱼顿时显得黯淡无光，如同砂砾比之明珠。
“金、金鳞宝鱼？！”
张老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变调，激动得差点一头栽进海里，“是能入药、能助人凝气的灵鱼！
老汉我只在年轻时，远远见过郡城大药铺的掌柜展示过一条死的，就那……就那都卖了上百灵钱！这条活的……这么精神……起码值五百！不，八百灵钱！”
他猛地看向陆凡，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来历不明的落难后生，而是像在看一尊会走的财神爷！
“后生！不，小兄弟！你……你真是我们渔洼村的福星啊！”
张老爹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一条鱼，抵得上我们全村大半年的收成了！”
陆凡看着那条金光闪闪的鱼，也懵了。
这就是……灵鱼？能卖几百灵钱？他穿越过来身无分文，这就……要发财了？
他下意识地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刚才尝试收敛气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效果，周围灵气涌入的速度好像慢了一丁点？
风青依轻哼一声：“勉强算是摸到点门边。
不过，九窍玲珑体的吸引岂是那么容易完全隔绝的？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
小渔看着舱里满当当的鱼和那条耀眼的金鳞宝鱼，又看看站在船头、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得仿佛在发光的陆凡，小脸通红，心跳得更快了。
张老爹小心翼翼地将那条金鳞宝鱼单独用一个水囊装好，贴身收藏，然后看着满舱的普通海鱼，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这么多鱼……咱这小船都快装不下了，得赶紧回去！”
他看向陆凡的目光，充满了火热，“小兄弟，回头到了村里，你可千万别乱跑！就在老汉家安心住下！”
这哪是捡来个吃白饭的，这分明是请回来一尊活财神！
陆凡被张老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干笑着点头。
他看着碧波万顷的碎星海，心中五味杂陈。
小船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幅度摇晃，吃水线早已没入水中，海水不断从船舷边缘渗进来。
张老爹脸上的狂喜还没褪去，就凝固成了惊愕。
他死死盯着船尾方向，嘴巴张得能塞下鹅蛋。
只见船后方，海水像是煮沸了一般翻涌！不是鱼群，是鱼潮！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仿佛朝圣般追逐着小船。
银亮的带鱼扭成一道道电光，肥硕的黄鱼挤作一团，甚至有几条色彩斑斓、平日深居简出的石斑也拼命往上蹿。
更离谱的是，几条通体银白、鳞片闪耀的梭子鱼，竟然借助海浪腾空而起，那鱼眼里……似乎真的闪烁着一种“快看我！选我！”的急切光芒，啪嗒啪嗒地摔在陆凡脚边，尾巴还在倔强地拍打船板。
“这……这这……”张老爹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凡也是一脸懵逼，下意识弯腰想捡起一条还在扑腾的鱼。
就在这时，一道更为迅疾的影子“嗖”地从海里射出，不偏不倚，精准地砸进他怀里！
那是一条脑袋特别大、眼睛圆溜溜、身体滚圆的怪鱼，入怀瞬间，它还努力甩了甩尾巴，溅了陆凡一脸海水，鱼眼里那“得逞”的光芒简直闪瞎人眼。
陆凡：“……” 我这是被鱼碰瓷了？
“爷爷！船……船要沉了！”小渔带着哭腔喊道，海水已经漫过她的脚踝。
张老爹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和财富暴击的眩晕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几乎被鱼填满、严重超载的小船，又看看后方依旧汹涌的“追星鱼潮”，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起。
这已经不是运气好，这是邪门！是灾难！鱼再多，船沉了，一切都完蛋！
“快！把鱼扔回去一些！快啊！”张老爹声音嘶哑，带着恐慌，手忙脚乱地想要将舱里的鱼往外抛。
可鱼太多太滑，他刚扔出去几条，就有更多的鱼从船沿跳进来！根本是无用功！
陆凡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看着怀里那条还在对自己“眨眼睛”的胖头鱼，又看看快要被鱼压沉的小船，嘴角剧烈抽搐。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老子成鱼饵了？
“蠢货！收敛气息！你的体质吸引力太强了！”风青依带着一丝恼火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响。
“我在收敛啊！”陆凡内心哀嚎，他感觉自己已经憋气憋得快窒息了。
“你那叫憋气，不叫收敛！意守丹田，神光内敛，懂不懂？”风青依没好气。
眼看小船倾斜角度越来越大，船舱进水越来越多，张老爹和小渔脸上已无血色。
陆凡一咬牙！
妈的，不管了！
他把怀里那条碍事的胖头鱼往鱼堆里一塞，在张老爹和小渔惊骇的目光中，一个箭步跨到船尾，纵身一跃！
噗通！
他直接跳进了海里！
“后生！大哥哥！”爷孙俩的惊呼被海水淹没。
但下一刻，更让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事情发生了。
陆凡并没有沉下去，反而双手稳稳推住了船尾。
然后，他那两条在破旧裤管下依然轮廓完美的长腿，开始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方式……疯狂摆动！
不是游泳的姿势，而是像……像装了马达的螺旋桨！
双腿摆动得只剩一片模糊的残影，强劲的水流从他脚下喷涌而出，推着小船像一支离弦之箭，劈开翻涌的鱼潮，朝着渔洼村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海面上，只留下一道翻滚的白浪，和无数被甩在身后、还在徒劳跳跃的鱼群。
张老爹和小渔紧紧抓住船舷，在强烈的推背感中凌乱。
海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后生大哥哥……他到底是个啥？！
……
小船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推上浅滩，搁浅在细沙上。
陆凡从齐腰深的海水里直起身，哗啦带起一片水花。
粗布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块匀称而隐含力量的肌肉轮廓，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滚落，在夕阳下闪着光。
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喘了口气，抬头就对上了岸上张老爹和小渔直勾勾的目光。
那眼神，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对刚才螺旋桨腿的非人震撼，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尤其是小渔，脸颊红得滴血，眼神躲闪，想看又不敢看，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连呼吸都忘了。
陆凡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
湿衣服贴身，确实有点……显形。
他尴尬地扯了扯黏在胸口的布料：“那个……船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阵极其响亮的“咕噜”声从他腹部传来。
寂静的海滩上，这声音格外清晰。
陆凡老脸一红。
小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捂住嘴，但眼睛弯成了月牙，声如蚊蚋却带着雀跃：“大哥哥你饿啦！
我、我这就去给你做全鱼宴！今天捕了这么多鱼，还有那条金色的宝贝，不过那个要留着卖钱……我用最新鲜的海鱼做，可好吃啦！”
说着，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红着脸转身就跑向村子，脚步轻快。
张老爹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陆凡一眼，有感激，有后怕，更有深深的探究。
他咂咂嘴，最终只是叹道：“后生……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别着凉。” 语气里带着一种面对非人存在的拘谨。
陆凡点点头，跟着张老爹深一脚浅一脚走回那间低矮的石屋。
换上另一套干爽却依旧破旧的衣物后，陆凡坐在木板床边，终于有空静下心来。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身体内部。
那种被温暖灵气包裹的感觉愈发明显，丹田处，一个微弱但持续旋转的气旋自行运转，比刚醒来时凝实了数倍，吸纳周围灵气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这……就是凝气境？他回想起张老爹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尝试着集中精神。
仿佛福至心灵，他对自身状态的感知骤然清晰起来丹田内，那气旋稳定而充沛，灵力流淌间，带来一种浑身充满劲力的感觉，远非之前可比。
凝气境后期？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从初期圆满跳到后期了？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哼，现在才注意到？”
风青依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你终于发现了”的意味响起，“九窍玲珑体若是连这点吞吐效率都没有，岂非笑话？”
“凝气境，说白了，就是引灵气入体，淬炼肉身，开拓丹田，凝聚气旋的过程。
初期气旋初成，中期稳固壮大，后期气旋充盈，灵力可较为顺畅地运转周身。”
“按这破烂地方的粗浅标准，你这身体本能吸纳的灵气量，早已超出凝气后期该有的水准。
只是你懵懂无知，不懂引导运用，空有一身灵力，却只会凭本能蛮干，比如刚才那丢人现眼的螺旋桨腿。”
陆凡嘴角抽了抽，选择性忽略了最后一句吐槽：“那我现在……算是很厉害了？”
“厉害？”
风青依语带讥讽，“在此地这些连灵气都感应不全的凡夫俗子眼中，或许算是了不得的高手，能开碑裂石，气息绵长，等闲壮汉数十人近不得身。”
“但终究是凡俗武夫的范畴。
灵力稀薄，无法外放，更别提施展像样的术法。
若陷于军阵，被强弓硬弩围射，或是中了剧毒陷阱，照样有殒命之危。”
“凝气境，不过是打磨根基的第一步，蝼蚁望天，刚刚抬起眼而已。
路，还长得很。”
陆凡闻言，非但没有失望，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开碑裂石？数十壮汉近不得身？
这放在前世，已经是超人般的存在了！而这，才只是起步？
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远超从前的力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