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湾酒店的宴会厅，流光溢彩的盛景仍在继续，只是舞台的中央，已从光洁的舞池转移到了觥筹交错的人影之间。然而，对于许多人而言，无形的焦点，始终落在那对刚刚跳完开场舞的男女身上。
顾言琛牵着林小溪的手走出舞池，那紧密相握的姿态，直到步入相对安静的休息区，才在苏晓晴蹦跳着迎上来时，因她插入中间而自然松开。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让林小溪指尖微蜷，心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空落。
“我的天！小溪，顾言琛！你们俩刚才简直是……是核弹级别的杀伤力！”苏晓晴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手挽住林小溪，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自家表弟，“你没看到，你们跳舞的时候，下面多少人嘴巴都忘了合上！王董家的女儿，眼珠子都快黏在你们身上了！”
顾言琛脸上那因舞蹈而柔和的线条尚未完全褪去，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苏晓晴一眼，并未接话，但那眼神里并无不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用。他的目光随即越过咋咋呼呼的表姐，重新落回林小溪身上。她香槟色的裙摆因方才的旋转微微有些散乱，颊边的红晕未消，眼神还带着几分舞后的迷离水光，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慵的媚态。
“累不累？”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低沉，但语调却比平时在公司时放缓了不止一倍，带着一种只有面对她时才会流露的温和。
林小溪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晓晴就抢白道：“累什么累！跳支舞而已。走走走，小溪，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她们可都想认识你呢！”说着就要拉林小溪走。
“晓晴。”顾言琛出声，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苏晓晴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眨眨眼：“干嘛？借你女朋友一会儿都不行啊？顾总，你也太小气了。”
顾言琛没理会她的调侃，目光依旧停留在林小溪脸上，带着询问。
林小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刚刚经历过那样亲密无间的共舞，他此刻专注的眼神仿佛还带着舞池中的温度。她微微偏开视线，对苏晓晴说：“晓晴，我等下再过去吧，有点渴了。”这并非完全是托词，跳完一支舞，又处在众人瞩目的中心，她确实感到些微的口干舌燥。
“渴了？简单！”苏晓晴打了个响指，目光四下搜寻服务生。
然而，还没等服务生靠近，顾言琛已经微微侧头，对一直安静跟在几步外的助理周铭低声交代了一句。周铭立刻点头，转身快步走向饮品区。
不过片刻，周铭便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香槟，和一杯……澄澈剔透，冒着细密气泡的……perrier矿泉水，杯沿还贴心地夹着一片新鲜的青柠。
顾言琛自然地先取过那杯矿泉水，递到林小溪面前。
“喝这个。”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林小溪微微一愣。她确实不算喜欢酒精，尤其是在这种需要保持清醒和得体的场合。但她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这个习惯。他是如何知道的？是观察，还是……像记得她早餐口味一样，记得她这些细微的偏好？
她接过冰凉的水杯，指尖与他温热的手指短暂触碰，一股微小的电流仿佛顺着接触点蔓延开。她垂下眼睫，低声道：“谢谢。”
苏晓晴在一旁看得分明，那杯香槟明显是顾言琛为自己准备的，他却先给小溪拿了水。她撇撇嘴，自己从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鸡尾酒，凑到林小溪耳边，用气音戏谑道：“看到没？眼里就只有你。连我这么大个活人都看不见了。”
林小溪耳根微热，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窘迫。
果然，整晚，顾言琛的视线几乎如同无形的聚光灯，牢牢地锁定在林小溪身上。
当林小溪被苏晓晴拉着，去见她那几位好奇已久的朋友时，顾言琛并没有亦步亦趋地紧跟，而是与几位重要的董事和合作伙伴站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交谈。他手持香槟杯，姿态从容，应对得体，偶尔颔首，偶尔低语，展现出完美的社交仪态。
但林小溪总能感觉到那一道目光。
有时她正与晓晴的朋友微笑寒暄，一抬头，便能撞见他隔着人群投来的视线。他并不总是直视，有时只是看似随意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但那目光中的专注和温度，让她无法忽视。当他与旁人说话时，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深邃难测，可一旦他的目光转向她，那眼底的冰层便会悄然融化，染上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和柔和。
一位相熟的部门总监端着酒杯过来向林小溪敬酒，称赞她今晚的表现和“磐石”项目的成功。林小溪刚要举起那杯只浅抿了一两口的香槟，顾言琛不知何时已结束了那边的谈话，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
他非常自然地站到林小溪身侧，手臂若有似无地轻贴着她的臂膀，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李总监，”顾言琛先开口，与对方碰了下杯，语气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小溪酒量浅，这杯我代她敬你。‘磐石’项目能成功，离不开你们部门的全力配合。”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便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
李总监受宠若惊，连忙道：“顾总您太客气了，都是林总监领导有方，我们只是尽了本分。”他也赶紧干了杯中的酒，又寒暄两句，便识趣地离开了。
顾言琛这才垂眸看向林小溪，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让你喝矿泉水吗？”
林小溪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维护，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嘴上却忍不住小声反驳：“只是抿一点点，没关系……”
“有关系。”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关心，“你的胃受不了。”
他又记得。林小溪想起有一次部门聚餐，她稍微多喝了几杯，第二天胃不舒服，在办公室里脸色发白，被他撞见，当时他只是沉着脸让周铭送了胃药过来，并没多说什么。原来，他都记着。
她不再争辩，乖乖地捧起了那杯矿泉水。
苏晓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用口型对林小溪无声地说：“护、妻、狂、魔！”
林小溪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脸颊却更红了。
晚宴进行到中段，气氛愈加热烈。林小溪去了一趟洗手间补妆。出来时，在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里，遇到了两位其他公司的高管，他们显然认出了她，热情地与她攀谈起来，言语间不乏对启明星和顾言琛的恭维，以及对她能力的赞赏。
林小溪落落大方地回应着，姿态得体。正说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另一端，顾言琛正站在那里，背靠着墙壁，似乎是在等她。他没有催促，也没有上前，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唯一的焦点。
那两位高管也很快注意到了顾言琛，感受到那股无声存在所带来的压力，又寒暄了几句，便客气地告辞了。
林小溪走向他，略带歉意：“等很久了吗？”
“没有。”他直起身，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她颊边一缕不知何时散落下来的碎发，轻柔地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的动作做得无比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林小溪僵在原地，心跳骤然加速。
“累了就说，”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们可以先走。”
他的体贴让她心头一暖，但她摇摇头：“还好，晓晴还在呢，而且后面不是还有抽奖环节？”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扫了他的兴，或者让旁人觉得她恃宠而骄。
顾言琛没有坚持，只是道：“随你。”
两人并肩往回走。快到宴会厅门口时，林小溪脚下那双为了搭配礼服新买的高跟鞋，鞋跟极细，不小心踩到了光滑地面上一处不易察觉的微小凹陷，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小心！”
几乎是同时，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林小溪惊魂未定地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鼻尖充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礼服面料，温度灼人。
“没事吧？”他低头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没事。”林小溪连忙站直身体，脸上烧得厉害。他的手臂却依旧虚虚地环在她腰后，没有立刻松开，直到确认她站稳了，才缓缓收回。
“这鞋子不舒服？”他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脚踝和高耸的鞋跟。
“还好，只是不太习惯这么高的跟。”林小溪如实回答。
顾言琛没再说什么，但之后的时间里，他停留在她身边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即使需要与别人交谈，他也会选择在她附近的位置，确保她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他会顺手接过她手里喝空的水杯，会在她需要坐下时，极为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他的这些举动，并非刻意张扬，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能看不出，这位平日里冷面冷心、手段凌厉的顾总，对身边这位明艳动人的林总监，是何等的与众不同，何等的珍而重之。
那种被珍视、被偏爱、被毫无保留地守护着的感觉，如同暖流，一层层瓦解着林小溪内心深处因过往伤痕而筑起的冰墙。她能感觉到，那颗曾经被伤得七零八落的心，正在他的注视和守护下，一点点变得柔软，一点点加速跳动，带着悸动，也带着重新燃起的、对未来的憧憬。
她脸上的红晕始终未曾完全褪去，那不是胭脂的效果，而是从心底透出来的，被爱情滋养的光彩。
宴会接近尾声时，顾言琛接了个电话，走到露台去了。林小溪和苏晓晴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聊天。
苏晓晴用手肘碰碰她，压低声音，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哎，跟我说实话，到哪一步了？我看顾言琛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变小揣口袋里带走！”
林小溪被她直白的问题问得脸颊发烫，作势要打她：“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苏晓晴笑嘻嘻地躲开，“你看他，一整晚，眼神就跟长在你身上似的。帮你挡酒，给你拿水，连你头发丝乱了都要管。啧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表弟这么会照顾人？看来不是不会，是以前没遇到想照顾的人。”
林小溪抿着唇，心底甜意泛滥，嘴上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苏晓晴的话，恰恰印证了她整晚的感受。
这时，顾言琛从露台回来了。他径直走向她们，目光先是在林小溪脸上停留一瞬，确认她无恙，然后才对苏晓晴说：“时间不早了，我让周铭安排车送你回去。”
苏晓晴看看他，又看看林小溪，了然地耸耸肩：“好吧好吧，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她站起身，凑到林小溪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好好享受，明天等我电话‘审问’！”然后便笑嘻嘻地跟着周铭走了。
休息区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的喧嚣似乎也渐渐沉淀下来。
顾言琛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她放在一旁、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极其自然地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仰头喝了一口。
林小溪看着他的动作，心脏猛地一跳，仿佛他喝下的不是水，而是她的心跳。
他喉结滚动，放下水瓶，侧过头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暧昧的阴影。
“我们也走吧？”他问，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这略显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撩人心弦。
林小溪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穿着香槟色礼服的自己，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温柔而专注的视线，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
起身时，他很自然地再次向她伸出手。这一次，林小溪没有任何迟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收紧手指，牵着她，在少数尚未离去的宾客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宴会厅。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未曾真正离开过她。而那紧密相牵的手，仿佛预示着，从今夜起，他们的命运将再次紧密相连，走向一个未知，却充满光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