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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萧决再次步入允禵所在的主帐,苏晚晚心中已无初时的忐忑,唯余一片沉静的警惕。帐内烛火通明,允禵端坐于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神色看似平静,但那偶尔掠过苏晚晚身上的目光,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

“苏丫头,坐。”允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晚晚依言在下首坐下,垂眸静待。

“方才仓库那边,怎么回事?”允禵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守卫回报,说感应到地脉异动,源头似乎就在你采摘药草之处。”

果然是为了此事。苏晚晚心念电转,早已备好说辞。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困惑:“回王爷,晚晚也不知。当时正在挖掘一株年份不错的宁神草,许是根系深植,触动了下方的石块?或是……此地深处有何异物?晚晚只觉脚下微微一震,怀中所佩家传的一枚安魂石有些发烫,心中惊慌,便被守卫呵斥了。”她巧妙地将镇魂石的异动归结为“家传安魂石”,并将起因推给“挖掘草药”和“地下异物”,半真半假,最难分辨。

“家传安魂石?”允禵目光微凝,落在苏晚晚微微敞开的衣领处,那里隐约可见镇魂石的挂绳,“取来本王一观。”

苏晚晚心中微紧,但神色不变,依言解下镇魂石,由萧决呈给允禵。这镇魂石看似古朴无华,若非懂得石魄之力者,绝难察觉其神异。

允禵将镇魂石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又运起一丝内力探入,眉头微蹙。石头毫无反应,与他所知任何一种能量晶石都不同,触手唯有温凉,确实像一块品质尚可的安神玉。“你苏家……还有这等传承?”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苏晚晚的“前朝遗孤”身份他是知道的,若有些前朝旧物,也不足为奇。

“乃是家母所遗,据说有安神定魄之效,晚晚一直贴身佩戴。”苏晚晚语气黯然,带着对亡母的追思。

允禵将镇魂石递还给萧决,示意还给苏晚晚,未再深究此石,话锋却是一转:“你倒是心细,配制的宁神香,对楼上病症确有些舒缓之效。”

苏晚晚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她微微躬身:“能略尽绵力,是晚晚的荣幸。只是听咳声痰鸣壅塞,气促无力,似是沉疴旧疾,迁延日久,伤及肺肾之本。单靠宁神香,恐只能治标,难以根除。”

允禵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苏晚晚感受到压力,却并未退缩,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晚晚需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方能辨证施治。不知王爷可否允晚晚,为病者诊脉一观?”

帐内陷入一片寂静。萧决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允禵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显示出他内心的权衡。

楼上那人的病情,是他一块心病。宫中医官束手,江湖名医请遍,皆言油尽灯枯,回天乏术。苏晚晚的医术,他早有耳闻,肃州疫情、宫中手段,都显示此女医道非凡。她或许……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她的身份太过敏感,让她接触核心之人,风险极大。

良久,允禵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萧决,带她去。”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苏丫头,本王允你诊治,但你要记住,若有不轨……”后面的话未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已弥漫开来。

“晚晚谨记,必当竭尽全力。”苏晚晚肃然道。

在萧决的引领下,苏晚晚第一次踏上了碉楼的更高层。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空气中药味浓郁,混合着一种衰败的气息。

走进一间宽敞却略显昏暗的房间,苏晚晚看到了榻上之人。那是一位老妪,头发灰白,面容枯槁,倚在厚厚的锦被中,双目紧闭,胸口剧烈起伏,不时发出拉风箱般的咳喘声。她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轮廓,但此刻却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

最让苏晚晚心惊的是,这老妪的眉心处,竟有一个极其淡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却与她掌心的“梅花烙”有五六分相似的莲花状浅色印记!

莲花印记?!苏晚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巧合!“梅花烙”与这“莲花印”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这老妪,究竟是谁?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上前几步,柔声道:“老夫人,晚晚为您请脉。”

老妪微微睁开眼,眼神浑浊,看了苏晚晚一眼,又无力地闭上,伸出枯瘦的手腕。

苏晚晚屏息凝神,三指搭上老妪的腕脉。脉象沉细欲绝,如游丝般难以捕捉,且兼有结代(心律不齐),确是肺肾两亏,心阳衰微之危候。同时,她悄然运转一丝极其微弱的、经过“炼神篇”锤炼的精神力,顺着指尖渡入老妪体内,小心翼翼地探查。

这一探查,让她发现了更惊人的情况!在老妪的心脉与肺络深处,盘踞着一股阴寒歹毒的异种能量!这股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着她的生机,并与她体内另一种微弱却极为精纯、带着莲花清圣气息的能量相互纠缠、对抗着!

是毒?还是某种诡异的内力所伤?

苏晚晚收回手,眉头紧锁。病情之复杂棘手,远超她的想象。那阴寒能量极为难缠,以她目前的手段,强行驱除几乎不可能,反而可能加速其死亡。

“如何?”允禵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晚晚转身,斟酌着语句:“老夫人之疾,乃沉疴旧伤,肺肾俱损,心脉衰微。更棘手的是……体内似有一股异气盘踞,与本源相争,才是病根所在。”她点到即止,未直接说出“阴寒能量”和“莲花气息”。

允禵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苏晚晚一眼。她竟能诊出“异气”?看来医术果然非凡。“可能治?”

“晚晚不敢妄言根治。”苏晚晚实话实说,“此病如大厦将倾,需缓缓图之。当务之急,是先固本培元,稳住心脉肺气,再图化解异气。晚晚需重新拟定方剂,并辅以金针渡穴之法,或可延缓病情,减轻痛苦。”

允禵沉默片刻,挥了挥手:“需要什么,告诉萧决。本王给你三日时间,若不见效……”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晚晚尽力而为。”

接下来的三日,苏晚晚几乎不眠不休。她查阅了大量医书,结合现代医学知识和对那阴寒能量的感知,精心调配药方。她选用药性温和却力道绵长的滋补之药,佐以几味能稍稍克制阴寒的阳性药材,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药性。

施针时,她更是全神贯注。金针之上附着了她凝聚的精神力和微不可查的石魄之力,并非强行冲击那阴寒能量,而是如同引导般,护住老妪的心脉与关键窍穴,激发其自身那微弱的莲花清圣之气,使之能稍稍抵抗阴寒的侵蚀。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每一次施针结束,苏晚晚都脸色苍白,几近虚脱。但她对“炼神篇”的运用,却在这一次次的极限消耗与恢复中,变得越发纯熟精妙。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对力量的掌控也提升了一个层次。

三日后,效果是显着的。老妪的咳喘明显减轻,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脸上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最让允禵动容的是,老妪清醒的时间变长了,甚至能勉强进些流食。

“苏丫头,你很好。”允禵看着榻上安睡的老妪,语气复杂,那冰冷的眼底,第一次对苏晚晚露出了些许真正的缓和之色,“从今日起,你可自由出入此层,专心为老夫人诊治。一应所需,皆由萧决提供。”

初步的信任,终于建立了!苏晚晚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谦恭:“多谢王爷信任,晚晚定当竭尽所能。”

获得了更高层的有限自由,苏晚晚的行动方便了许多。她借着为老夫人采买、炮制特殊药材的名义,能够更频繁地出入书房,甚至偶尔能在萧决的陪同下,在碉楼周边更远处寻找药材。

她利用这些机会,更加隐秘地探查地下能量节点和那疑似封印的纹路。她发现,每当她在老夫人房中动用石魄之力施针或配药时,地下的能量节点似乎都会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那封印纹路也会随之产生极其细微的能量流转。

这证实了她的猜想——这地下的“灵枢”,与老夫人体内的莲花清圣之气,以及石魄之力,存在着某种关联!

同时,她并未放弃对星图密文和玄鸟铁牌的研究。精神力提升后,她对密文的破译速度加快了不少。她渐渐解读出,那七个光点,似乎对应着天上七颗特定的星辰,也对应着大地之上的七个“灵枢”节点。而“玄鸟指引,归墟所在”的“归墟”,并非指具体地点,而是一种状态或者说……传承的终极?

这一夜,她再次尝试将精神力注入玄鸟铁牌。这一次,随着她精神力的增强,那苍茫的意念变得清晰了不少。除了“归来”之外,她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些断续的片段:

“……宿命……莲印……灵枢……钥……”

莲印!果然与老夫人有关!宿命?是指拥有莲花印和梅花烙者的宿命吗?灵枢自不必说。钥?钥匙?是指开启什么的钥匙?是“天门”?还是……那地下节点核心处的“碑”或“匣子”?

信息依旧破碎,但指向性越来越明确。

就在苏晚晚以为可以暂时安心提升实力、破解谜团时,鹰庐之外,风云再起。

负责外围警戒的银狼卫发现了新的战斗痕迹,并非与“无面者”或已知势力,交手双方似乎都是陌生人,手段狠辣,目的不明。同时,谷内开始流传起一些模糊的谣言,说是“玄鸟现世,带着前朝秘宝的钥匙,就在青海”,引得一些潜伏在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

允禵的压力明显增大,调度人手更加频繁,对谷内的控制也越发严密。他甚至开始亲自过问苏晚晚的诊治细节,对药方和施针手法追问得极为仔细,显然既倚重她的医术,又对她抱有极深的戒备。

苏晚晚心知,鹰庐这块暂时的“避风港”,也开始变得不再安全。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向这里汇聚。

她必须加快速度了。

这一日,她以需要一味极其罕见、只在月夜阴寒之地生长的“月影花”入药为由,向允禵申请夜间在碉楼后山一处背阴山谷采集。那里正在鹰庐防御圈的内缘,地势复杂,且距离那地下能量节点的垂直距离最近。

允禵沉吟许久。月影花确有其物,也确是某些珍稀药方的君药,苏晚晚以此为由,他难以拒绝。最终,他派了萧决和四名最得力的银狼卫贴身“保护”,允其前往。

夜色朦胧,弦月如钩。苏晚晚提着灯笼,在萧决等人的簇拥(监视)下,走进了碉楼后方的幽深山谷。谷中寒气森森,怪石嶙峋。

她假装仔细寻找药材,精神力却早已铺开,与怀中的镇魂石、掌心的“梅魄”印记相连,全力感应着脚下深处那能量节点的动静。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感知。她回想着星图密文中关于“魄汇灵枢”的描述,以及这几日观察到的,自身石魄之力与节点共鸣的规律。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能否通过自身为媒介,引导一丝节点的力量?

她选中一块靠近节点正上方、看似平常的巨石,假装累了倚靠休息。指尖悄然触碰到冰凉的石面,体内那丝经过“炼神篇”锤炼、愈发精纯的石魄之力,混合着凝聚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沿着一个特定的频率,缓缓注入岩石,试图与地下那被封印的灵枢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起初毫无反应,就在苏晚晚以为失败之际——

“嗡……”

一声远比上次清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通过她的指尖传入体内!与此同时,她“看”到地下那被封印的能量节点猛地亮了一下!核心处那“碑”或“匣子”状的物体,似乎清晰了一瞬!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应到那缠绕在节点周围的封印纹路,如同被惊动的毒蛇,骤然亮起幽暗的光芒,一股冰冷、排斥、充满恶意的能量顺着她的精神力反向侵蚀而来!

苏晚晚闷哼一声,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收回手指,切断联系!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下。

“郡主?”萧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上前。

“没……没事。”苏晚晚勉强笑了笑,掩饰着体内的气血翻涌,“可能是夜露寒重,有些不适。药草寻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萧决狐疑地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又扫视了一圈寂静的山谷,未发现异常,这才点头:“也好,郡主保重身体为重。”

返回碉楼的路上,苏晚晚心中却如翻江倒海。刚才那瞬间的接触,虽然凶险,却让她获得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那封印纹路的能量气息,与她之前在死亡谷那枚蜘蛛令牌上感受到的、属于“西方白金王”的阴寒气息,同出一源,但更加古老精纯!而这封印的目的,似乎并不仅仅是封锁能量,更像是在……汲取和转化这灵枢节点的力量,用于某种未知的用途!

允禵知道这封印的存在吗?他和“白金王”是什么关系?是合作,还是相互利用?

而节点核心那“碑”或“匣子”,在她精神力触及的瞬间,传递出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意念,那意念并非文字,更像是一幅模糊的图案——漫天星辰之下,七道光芒从大地升起,汇聚于一处,那里……似乎有一扇门的轮廓!

星图指引,灵枢汇聚,天门洞开!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石魄经》下卷、前朝秘宝、乃至“暗夜之眼”和“玄鸟”争夺的终极,很可能都与这“天门”有关!

而她苏晚晚,身负梅花烙,能感应石魄之力,手持玄鸟铁牌和星图密文,似乎正是开启这一切的……关键钥匙之一?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晚并未感到兴奋,反而心生凛然。她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从数百年前甚至更早便已织就,而自己,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正一步步走向这张大网的中心。

鹰庐之行,已不再是简单的囚禁与自保。她必须尽快弄清所有的真相,掌握足够的力量,否则,无论对于哪一方势力,她这枚“钥匙”的下场,恐怕都不会太好。

抬头望向碉楼最高层那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那里躺着身负莲花印的老夫人。她的身份,她的宿命,与这一切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苏晚晚握紧了袖中的玄鸟铁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要走下去。为了生存,更为了……挣脱这看似早已注定的宿命。这青海鹰庐,注定将成为她真正踏上这场横跨古今、波澜壮阔征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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