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黑虎网吧那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
黑虎黑着脸,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凶兽,他那本记录着与金厂长肮脏交易的硬壳笔记本,虽然还在原处,但里面几张纸页轻微的卷边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指甲划痕,没能逃过他多疑的眼睛。
有人动过他的账本。
“妈的…哪个吃里扒外的杂种!”他低声咆哮,眼神阴鸷地扫过办公室里每一个可能进出的人。
最后,他的怀疑死死地锁定在了王望祖身上,这个不安分的小子,最近眼神总躲躲闪闪,而且只有他会在深夜独自在这里打扫。
“去,把王望祖那小子给我叫来!”黑虎对门口的小弟吼道,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冷笑。
然而,小弟很快跑回来,脸色古怪:“虎哥…望祖那小子…刚才说是肚子疼,跑去街对面买药去了,还没回来。”
“买药?”黑虎眉头一拧,疑心更重。他走到窗边,恰好看到王望祖正从街对面的小药店出来,手里捏着一盒药,准备穿过马路回网吧。
就是这一刻!
黑虎眼中凶光毕露。他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只阴冷地说了四个字:“就是现在,撞死他。”
街对面,药店门口。
王望祖捂着肚子,有一半是装的,他只是想出来透口气,捏着刚买的药,站在路边等待车流间隙。
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死亡陷阱已经启动。
一辆老旧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原本停在路边,此刻却突然启动,加速朝王望祖的所在冲了过来!
“嘀嘀!!!”
“快闪开!那车疯了!”路边有人惊恐地尖叫。
王望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街角。
林晓梅正巧从这里路过,手里拿着从新华书店新买的物理竞赛资料。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疯狂加速的面包车,以及车辆前方那个吓傻了的、熟悉的身影——王望祖!
她的心脏猛地一抽!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绝不是意外!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刻掏出父母前几天刚给她买的、县里还没几个人有的新款,带摄像功能的诺基亚手机,迅速推开滑盖,找到摄像模式。她强迫自己冷静,双手死死稳住手机,将镜头对准了那辆面包车和王望祖。
她的呼吸急促,握着摄像的手却异常坚定。她要知道真相,要留下证据!
镜头里,面包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反而更加疯狂地逼近。路边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呼喊。王望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刚从巷口拐出来的、踩着三轮车收废品的老大爷,似乎被这疯狂的车速吓到,车把一歪,连人带车恰好摔倒在王望祖身前不远处!
这意外的障碍,稍稍阻滞了面包车致命的冲势!
“砰!!哐啷啷!!”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撕裂声和玻璃破碎声刺耳地响起!
面包车猛地撞翻了三轮车,废品散落一地,但终究因为这一阻,车头没能正中王望祖。只是车侧身碰到了他,并将他刮擦着撞飞了出去!
王望祖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落在几米开外的路面上,一动不动。额头上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那辆面包车毫不停留,加速逃离了现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
街道上瞬间陷入死寂,随后爆发出更大的混乱和惊呼。人们围拢过来,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试图上前查看王望祖的情况。
林晓梅脸色苍白如纸,举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完整地拍下了整个过程:面包车的疯狂加速、王望祖的惊吓、三轮车的意外阻挡、惨烈的撞击、以及王望祖倒在血泊中的最后画面。
她迅速保存视频,紧紧攥着手机,像是攥着一枚滚烫的、能炸毁一切阴谋的炸弹。她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强忍着恐惧和恶心,退到人群边缘,立刻拨通了周明的电话。
王石安正在课桌上刷着题,周明此时拿着手机叫他接电话,他本想不理睬,但周明说是林晓梅,一种莫名的不安让他悄悄接起电话。
“安哥!不好了!你弟望祖出事了!在朝阳路黑虎网吧门口!被车撞了!你快来!”林晓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惊慌。
王石安的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甚至来不及跟老师解释,像一发炮弹一样冲出教室,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他一路疯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脑海里全是弟弟可能出现的惨状和黑虎那张狞笑的脸。
当他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地冲到事发地点时,救护车还没到。人群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他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人事不省的弟弟!
“望祖!!”王石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颤抖着手,却不敢去碰弟弟,生怕造成二次伤害。眼泪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安哥!”林晓梅从旁边冲过来,用力拉住他的胳膊,将还在播放视频的手机塞到他眼前,“你看!你看这个!不是意外!是那辆面包车!故意冲他来的!我拍下来了!”
王石安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手机屏幕。屏幕上,那辆面包车异常精准的启动、毫无道理的加速、以及最终冷酷的逃离……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尖刀,剜着他的心,也印证着他最坏的猜想!
是黑虎!一定是黑虎发现了!他要灭口!
巨大的愤怒和仇恨瞬间吞噬了王石安的悲伤。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他抬起头,看向马路对面黑虎网吧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的火焰。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迅速将王望祖抬上担架。王石安紧紧跟着,在救护车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他俯下身,在弟弟耳边,用嘶哑的声音哽咽道:“望祖…撑住…哥绝不会让你白受这罪!”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王望祖,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混着血水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哥…”
“那…窄门…你走……”
“宽桥…水深…我来…修……”
一滴泪混着血水,从他眼角重重滑落。
这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的几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在王石安的耳边!
他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窄门虽险,但目标明确,是哥哥擅长的攻坚之路;而修建宽桥,需要在浑浊的深水中打下坚实的桥墩,是更漫长、更需要耐心和坚守的工程,这正是弟弟对自己的期许和承诺!
王石安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用力握住弟弟冰凉的手,重重点头:“好!哥听你的!窄门哥去闯!宽桥,等你来修!这是我们兄弟的约定!”
救护车门关上,疾驰而去。
王石安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干脸上的泪痕。他从林晓梅手中接过那只存着关键证据的手机,像握着一把即将出鞘的复仇之剑。
他看了一眼弟弟鲜血染红的地面,又看了一眼手机里定格的罪恶画面。
那扇需要攻坚破壁的“窄门”,他已决心为弟弟先去闯。
而那座需要在深水中筑基的“宽桥”,他听见了弟弟差点用生命许下的承诺,必将誓死守护这个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