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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的边缘,时间仿佛被拉伸至断裂。

“影梭号”如同一颗被巨力抽打的陀螺,在冰冷的虚空中失控地旋转、翻滚。舰体内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能量管道破裂的爆鸣声、以及灵脑发出的、代表各个系统接连失效的凄厉警报声,混合成一片濒死的交响。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以及某种高能粒子逸散产生的臭氧般的气息。

林夜背靠着剧烈震动的舱壁,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辣辣的疼痛。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在失重环境下凝成一颗颗暗红色的珠粒,漂浮在混乱的舱室内。刚才为了规避那一道“圣焰洗礼”的擦边攻击,他几乎榨干了自身与舰船的最后储备,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前所未有的油尽灯枯之境。

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看向外部那令人绝望的景象。

远方,那座庞大的“方舟”基座依旧散发着恢弘而冰冷的纯白光辉,但其表面之前因核心干扰而引发的混乱迹象正在被迅速抚平,光裔文明那可怕的修复能力可见一斑。而更近处,则是如同狩猎群般包抄而来的光裔战舰!

除了之前那艘留守的“巡猎者”,另外两艘被召回的“巡猎者”也去而复返,呈三角阵型封锁了退路。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艘体型更加庞大、造型如同展开光翼的审判天使般的战舰——“裁决者级”巡洋舰,正从“方舟”基座的方向缓缓驶来,其舰首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光芒,甚至比之前的“圣焰洗礼”余波更加令人胆寒!

它们没有立刻开火,只是如同戏耍猎物的猫,保持着包围态势,一道道冰冷、带着审视与绝对掌控意味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反复刷过残破不堪的“影梭号”。它们似乎在确认,这个给它们带来如此多麻烦、甚至触及核心的“虫子”,是否真的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引擎推力剩余7%,矢量控制系统失效。灵能护盾发生器彻底损毁,舰体结构完整性42%并持续下降……生命维持系统功率不足,氧气储量告急……” 舰载灵脑断断续续地汇报着噩耗,合成音都带上了杂波。

完了吗?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如同深海的寒意,缓缓浸透林夜的四肢百骸。力量耗尽,座驾濒毁,强敌环伺,逃生无门……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绝境。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父母期盼的眼神,朋友并肩作战的呐喊,苏清月在南极冰原上那清冷而坚定的回眸,地球上无数陌生却鲜活的面孔……还有,起源殿堂中,那堆看似熄灭、却跨越万古传递着“火种”的余烬。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不甘,带着疲惫。

不!

就在这沉沦的边缘,丹田深处,那缕看似同样黯淡下去的橘红色“火种”,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微弱、却更加纯粹、更加坚韧的暖意,如同寒冬深夜里最后一点炭火,顽强地散发开来,流遍他近乎僵硬的经脉与识海。

这暖意驱散不了肉身的剧痛,弥补不了力量的枯竭,却像一根无形的支柱,瞬间撑起了他即将崩溃的意志!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林夜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那抹混沌与橘红交织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如同风中残烛,倔强地燃烧着。“起源的余烬尚未冷却,文明的薪火岂能在此断绝?!”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眩晕感,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求援遥不可及,常规的隐匿手段在对方如此近距离、高强度的锁定下也已失效。

必须另辟蹊径!

他的目光扫过舷窗外那些虎视眈眈的光裔战舰,扫过远方正在修复的“方舟”基座,最后,落在了自身这艘残破不堪、正在惯性作用下缓缓漂流的“影梭号”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既然无法隐藏,无法逃离,那么……何不利用这“残骸”的身份,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彻底的……“伪装”?

光裔判定“影梭号”为废弃载体,甚至可能认为他已经死亡。那么,如果他能让这艘“残骸”,变得更加“真实”,更加“无害”,甚至……融入这片战场废墟的背景之中呢?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成功实施的“逆向同调”。那种与环境能量达成和谐共振的能力,并非只能用于攻击和干扰,同样可以用于……模拟!

模拟一片真正的、没有任何生命反应和能量残留的、正在冷却的星际残骸!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这并非不可能!他体内残存的“火种”之力,虽然微弱,但其“平衡”与“存续”的特性,恰恰是进行这种深度模拟的关键!而混沌雷域那包容与演化的本质,则可以辅助他调整自身与舰船残骸的能量辐射,使其无限趋近于自然星骸的衰变状态。

这需要他将自身的存在感压制到比之前“星尘假面”时还要低的程度,近乎于“假死”或者说“弥留”。他需要引导“火种”之力,如同最细腻的画笔,一点点抹去“影梭号”内部所有属于人造物的、不自然的能量痕迹,模拟出金属在真空中缓慢冷却、材料自然老化、残余能量自然逸散的物理过程。

同时,他自身也必须进入一种更深层次的龟息状态,心跳、呼吸、思维波动乃至灵魂辉光,都要降至一个近乎湮灭的临界点,只保留最核心的那一点维持“模拟”的意志不灭。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光裔文明对其科技探测手段的绝对自信,以及对“低等生命体”在如此重创下必然灭亡的认知偏见!赌的是对方在确认威胁“消除”后,不会浪费过多资源在一具彻底“死亡”的残骸上!

风险巨大。一旦被识破,他将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瞬间灰飞烟灭。但,这已是绝境中唯一可能觅得的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了!合围的光裔舰队似乎已经完成了最终确认,那艘“裁决者”巡洋舰舰首的能量光芒正在稳步提升,显然准备发动最后的、确保彻底净化的打击!

“灵脑!执行最终指令:‘归寂’协议!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包括最终备用能源!释放所有残余冷却剂,模拟舰体骤冷过程!将我的生命维持系统连接至‘火种’维系单元!” 林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下达了指令。这是他提前预设的、最坏的打算。

“指令确认。执行‘归寂’协议……” 灵脑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壮的决绝。

下一刻,“影梭号”内部最后几处尚在运行的指示灯,逐一熄灭。仅存的能量被用于释放储备的液态冷却剂,白色的雾状气体从舰体裂缝中喷涌而出,遇冷瞬间凝结,在残破的舰壳表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整个舰船的温度读数在探测器中急剧下降,能量辐射信号断崖式跌落至背景噪音以下,甚至连之前还能探测到的、极其微弱的生命迹象,也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消失。

从外部看,这艘人类文明的侦察舰,此刻与一颗在宇宙中漂泊了亿万年的、冰冷死寂的星骸,再无任何区别。

而林夜,在冷却剂释放的瞬间,便引导着那缕微弱的“火种”之力,包裹住自身最后的生机与意识,如同冬眠的动物,陷入了最深沉的、近乎永恒的沉寂之中。他的心跳停止了,呼吸停止了,思维也近乎凝固,只有那一点源自“起源”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与寒冷中,执着地守护着最后的存在。

也就在“影梭号”彻底“归寂”的下一秒,那道来自“裁决者”巡洋舰的、足以将小行星汽化的纯白毁灭光束,如同神罚之剑,精准地贯穿了“影梭号”原本所在的位置!

轰!!!

无声的爆炸在真空中绽放,炽烈的光芒吞噬了那片空域。“影梭号”那本就残破的舰体,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了无数更加细小的、燃烧着最后余烬的金属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开来,如同在星空中绽开了一朵短暂而凄美的烟花。

强烈的能量扰动和碎片云,干扰了后续的扫描。

光裔舰队静静地悬浮在爆炸区域外围,各种探测手段反复确认。

“目标已确认彻底净化。能量反应归零,物质结构崩解,无任何生命迹象及异常信息残留。” 冰冷的报告传回母舰。

“圣谕号”内,光裔指挥官周身的光芒微微平复,那冰冷的怒意似乎也随之消散。它注视着星图上那片正在缓缓扩散的碎片云,如同抹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污点。

“架构进程优先。清理战场碎片,继续执行‘方舟’协议。” 它下达了最终的指令,随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那宏伟的基座。在它看来,这个来自低等文明的、意外坚韧的个体,已然成为了过去式,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几艘小型的工作舰被派出,开始收集、清理“影梭号”的爆炸残骸,它们的工作高效而机械,如同打扫卫生的工蚁。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无数飞散的、看似毫无生机的金属碎片中,有一块约莫舱门大小、表面覆盖着白霜、内部结构似乎已完全熔毁的残骸,其能量辐射模式,与周围其他碎片有着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质的不同。它并非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而是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频率,模拟着……星尘的冰冷与永恒。

在这块残骸的最核心处,一点微不可查的橘红色光芒,如同沉睡的眼眸,在绝对的死寂中,等待着唤醒的契机。

林夜的赌博,似乎……成功了第一步。

他成功地,在毁灭的炮火下,将自己伪装成了宇宙尘埃的一部分。

但危机远未结束。光裔的工作舰正在清理碎片,他能否躲过这最后的筛查?而陷入深度“归寂”状态的他,又需要多久,才能重新苏醒?

希望,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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