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高强度的劳累,让平安晚上回到家几乎瘫倒在床上。
秀玲看着他连抬手都费劲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嘴上虽还嘟囔着“自找的”,手上却不停地用热毛巾给他敷肩膀,又翻出活络油用力帮他揉搓酸痛的手臂和腰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平安咬着牙又要出门。
秀玲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摔在他面前,没好气地说:“吃了再去!别死要面子活受罪,累趴下了我可不管你!” 话虽硬,眼神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当平安再次来到那间破败的门面,正准备继续孤军奋战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三轮车“突突”声。
只见杜安泰开着那辆旧三轮,车斗里坐着马永贵,还放着铁锹、扫帚、水桶等一大堆工具。
“平安!我们来报到了!”杜安泰停下车,洪亮的声音驱散了清晨的寂静。马永贵也利索地跳下车,笑着打量这破房子:“嗬,这摊子是不小!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平安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位老哥,愣住了:“你们怎么来了?”
杜安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咋?不欢迎啊?秀玲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找了个门面,她是不看好,你非要干,没办法才让我们来帮忙,咋的?想自己吃独食啊?开饭店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叫上我们?别的没有,力气还有几把!”
原来,是秀玲昨天悄悄给杜安泰打了电话,说了这里的实际情况和平安的倔强。杜安泰一听就坐不住了,立刻拉上了马永贵。
多了两个壮劳力,清理工作的效率立刻大大提高。
杜安泰力气大,负责清理院子里那些最沉的破烂和生锈货架,马永贵心细,帮着清扫、归置。
平安则专注于屋内的地面和墙面基础清理。三个老哥们儿,也不多话,只是埋头干活,汗水浸湿了他们的旧工装,灰尘沾满了他们的脸庞,但那沉闷的挥锹声、有力的清扫声,却谱成了一曲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劳动号子。
快到中午时,店外又传来了说话声。只见马桂兰和何玉芬提着几个大保温桶和篮子来了。
“哟,干得挺热火朝天啊!”马桂兰笑着走进来,虽然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但脸上满是笑意。
她看着满头大汗的杜安泰,嗔怪道:“你这老家伙,来干活也不说一声!”
何玉芬则把目光投向满身灰土的马永贵,心疼地递过一条湿毛巾:“快擦擦,这灰大的。”
她们把带来的饭菜摆放在刚刚清理出来、用水冲过一遍的水泥台阶上——午饭是蒸包子和绿豆粥,还有几样爽口小菜。
“都别干了,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马桂兰招呼着。
三个又累又饿的男人围坐过来,捧着热乎乎的包子和粥,只觉得这简单的饭菜比山珍海味还香。
吃着饭,马桂兰和何玉芬也没闲着,她们挽起袖子,拿起自带的抹布和水盆,开始擦洗那几个唯一完好的旧窗户。
一边擦,一边打量着这房子的格局,小声商量着哪里可以做厨房,哪里摆桌子合适。
秀玲在家里坐不住了,提着烧好的开水也赶了过来。
看到杜安泰和马永贵都在帮忙,看到马桂兰和何玉芬已经在动手收拾细节,她心里那股怨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每个人的水杯添满水,然后也拿起一把扫帚,加入了打扫的队伍。
人多力量大,这话一点不假。有了众人的帮忙,清理工作进展神速。
杜安泰和马永贵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把后院堆积如山的破烂彻底清空,能卖废品的卖了,不能卖的垃圾找了车拉走,院子一下子豁亮起来。
屋内的墙面,在志远请来的电工重新布线、确保安全之后,女将们用石灰水进行了简单的粉刷。
虽然粉刷得不算特别专业,但雪白的墙壁一出来,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种阴森破败的感觉。
坑洼的水泥地面暂时无法处理,秀玲和马桂兰商量着,先去买几块便宜又耐磨的革皮地毯铺上,遮遮丑。
平安看着眼前一天一个样的店铺,心里百感内疚。他原本只是想赌口气,自己折腾,没想到牵动了这么多亲人。
他看着杜安泰和马永贵累得直捶腰却依然笑呵呵的样子,看着马桂兰、何玉芬和秀玲蹲在地上仔细擦洗每一个角落的身影,看着志远忙前忙后协调、买东西的忙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力量充满了他的胸膛。
他走到杜安泰和马永贵面前,端起一碗水,声音有些哽咽:“安泰……哥,永贵……哥,谢……谢谢!”
杜安泰接过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自家兄弟,说这干啥!”
马永贵也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等开张了,我们天天来蹭饭!”
他又走到秀玲身边,看着她被灰尘弄花的脸和满是刮痕的手,低声说:“……辛苦……你了。”
秀玲白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知道辛苦就行!以后少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 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破败的店铺在亲情的凝聚下,正一点点褪去陈旧的外衣,显露出新生的模样。
彻底清理出来的屋子,像一个被剥去旧衣的骨架,虽然干净了,却也更加直观地暴露了所有问题:门窗腐朽变形,关不严也锁不住。
卷帘门锈蚀得厉害,底部甚至烂出了窟窿,拉动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后院的院墙更是东倒西歪,大片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砖块,有几处墙头已经明显倾斜,看着就让人心惊。
平安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他让志远开车,开始了密集的“市场调研”。
父子俩跑遍了县城的家具城,看那些价格实惠的二手桌椅。去了木料厂,询问定制新门窗和做简单吊顶的成本。又辗转于各个建筑材料销售点,比较水泥、沙子、砖头和油漆的价格。
平安拿着个小本子,每问一处,就认真地记下价格和规格,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
志远看着父亲专注甚至有些执拗的样子,心里明白,父亲这是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既是为了省钱,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决定不是胡闹。
“爸,这门咱们要不换个铝合金的?轻便还耐用。”志远指着一款样品建议。
平安凑近看了看标价,连连摇头:“……太贵……找木匠……做旧的……加固……就行。”
最终,他们定下了最经济的方案:请村里的老木匠加固修复旧门窗,实在不行的再按尺寸做新的。
卷帘门找师傅进行局部修补和整体上漆;墙面就用最普通的白灰,地面暂时维持水泥地,等以后有了收入再考虑贴砖。
接下来是最大的难题——厨房。平安原本打算就在屋里靠墙的位置隔出一块,被志远和杜安泰异口同声地否决了。
“爸,这可不行!”志远指着并不宽敞的屋内,“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炒菜油烟满屋窜,客人还怎么吃饭?”
杜安泰也直摇头:“平安,听志远的。饭店最讲究通风排烟,在屋里弄,到时候墙上、桌子上全是油污,生意准黄。”
平安看着狭小的空间,也知道自己想法欠妥,但他发愁:“那……咋办?”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刚刚清理出来的后院。院子虽然破败,但空间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