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轻蔑的“奖赏”话语余音未散,金属门合拢的沉重声响仿佛为墨琛敲响了另一场战争的号角。
他依旧瘫在污秽之中,身体因刚才剧烈的呕吐和痉挛而虚弱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空洞或绝望,而是燃着一种近乎自毁的、顽强的火焰。
恨意催生了极端的力量。
博士想让他恐惧,想让他一想起姜予安就痛苦崩溃……
休想!
墨琛猛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污渍,动作带着一股狠厉。
他艰难地、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床板上撑起身体,强迫自己坐直。
然后,他做了一个博士绝对预料不到的举动。
他不再逃避,不再压抑。
他反而开始主动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勾勒姜予安的样子。
安安微笑时眼角的弧度,他思考时轻抿的嘴唇,他生气时微蹙的眉头,他睡着时安静的侧脸……
那些曾经带来无尽温暖和思念的画面,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每一次浮现,都精准地刺向他被强行改造过的神经中枢。
“呃啊——!”
几乎在画面形成的瞬间,恐怖的生理反应再次袭来。
胃部疯狂抽搐,恶心感排山倒海,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猛地弯下腰,再次剧烈地干呕起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将他浑身打湿。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
但他没有停下。
呕吐稍歇,他喘着粗气,抬起颤抖的手,再次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他再次开始想。
想姜予安叫他名字时的声音。
“安安……”他嘶哑地、破碎地试图念出这个名字。
“呕——!”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和抽搐。
他就这样,如同一个最残酷的自虐者,一遍又一遍地主动触发那可怕的条件反射。
每一次触发,都像是在用烧红的烙铁烫灼自己的灵魂,每一次呕吐和痉挛都几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但他固执地重复着。
不吃,不喝。
所有残存的能量和意志,都被他用在了这场疯狂的反抗上。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痛苦,去对抗博士植入的诅咒。
他要证明,哪怕他的肉体会背叛,会痛苦,会不堪重负,但他的意志,他对姜予安那份感情的归属权,绝不屈服。
……
几天后,当博士再次来到墨琛的囚室时,即便冷静残忍如他,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墨琛蜷缩在床角,比几天前更加消瘦,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嘴唇干裂出血痕。
他闭着眼,身体时不时地轻微抽搐一下,即使在昏迷或半昏迷中,那场战争似乎仍在继续。
房间里弥漫着酸腐和虚弱的气息。
博士走近,冰冷的视线扫过墨琛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精神崩溃和驯服,反而感受到一种极其顽固的、宁折不弯的抵抗。
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又一次超出了他的计算。
墨琛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眼。
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黯淡无光,但在看到博士的瞬间,深处那簇幽暗的火苗似乎又跳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力气,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比的蔑视,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形成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嘲讽弧度。
然后,仿佛连这个动作都耗尽了他,他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干呕声,但他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将那反应压了下去,只是从齿缝里漏出几声痛苦的抽气。
博士沉默地看着他。
实验室里只有墨琛艰难而痛苦的呼吸声。
博士的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戏谑和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审视。
他像是在看一个极其罕见又麻烦的实验样本。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博士非常不悦。
他原本期待的是驯服,是扭曲,是摧毁。
而不是……而不是眼前这种近乎殉道般的、自我毁灭式的反抗。
“真是……不听话。”博士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意味。
墨琛只是闭上眼,用沉默和持续的、细微的颤抖作为回答。
博士站在原地,看了他良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囚室再次恢复死寂。
墨琛独自一人,继续用他残破的身体和坚不可摧的意志,对抗着无处不在的阴影。
他瘦削的脊梁挺着,哪怕下一刻就会断裂,也绝不弯折。
这场沉默的、惨烈的战争,还在继续。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沉重的金属门再次滑开,博士去而复返。
他的脚步无声,如同鬼魅,径直走到蜷缩在床角的墨琛身前。
墨琛艰难地抬起眼皮,眼中那簇反抗的火苗尚未熄灭,警惕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恶魔。
博士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片刻,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失败的作品。
然后,他蹲下身,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点寒芒。
墨琛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挣扎后退,但他早已虚弱得连移动手指都困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针头精准地刺入他颈侧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迅速注入体内。
几乎是在瞬间,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空,连最细微的指尖颤动都无法做到。
墨琛像一滩软泥般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床板上,只有眼睛还能艰难地转动,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意义不明的气音,连咬舌自尽都成了奢望。
一种任人宰割的、极致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博士满意地看着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状态,这才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特制的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并且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囚室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在墨琛的心上,他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