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
墨琛眉头紧锁，眼神放空，显然在极其认真且痛苦地思考着程昱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程昱以为他快要思考出什么哲学高度或者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时，墨琛突然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终于从一团乱麻中揪住了最关键的那根线头。
他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困惑和不满，看向程昱：“不对啊？”
“啊？什么不对？”程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一愣。
“现在问题的关键，”墨琛的语气变得清晰而笃定，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是我喜不喜欢他吗？不是啊！”
他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仿佛在梳理逻辑链：“现在明显是——他不喜欢我啊！是他失忆了，是他把我忘了，是他现在看我像看陌生人甚至还有点烦！这才是核心矛盾点！”
他的思路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之前的迷茫和自我怀疑被这个更紧迫的现实问题覆盖了：“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怎么解决‘他不喜欢我’这个问题！是怎么追他！是怎么让他重新认识我、接受我！而不是在这里纠结我为什么喜欢他！”
墨琛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甚至有点埋怨地看向程昱：“你差点把我带沟里去了！我喜欢他这件事需要讨论吗？不需要！这是前提！是既定事实！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方法论！是战术！程昱同志，你的重点抓错了！”
程昱被他一连串的逻辑输出砸得有点懵，张着嘴愣了几秒，然后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思路走：“呃……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哈？”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光顾着挖掘深层动机了，忘了眼前最主要的敌人是……呃，是安安的失忆和冷淡。对对对，战术，现在需要的是战术！”
墨琛看着他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才那点沉重的哲学思考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他瘫回沙发里，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军师，赶紧的，重启你的大脑，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是继续装朋友还是换策略？装朋友快把我憋死了，但直接追又怕吓跑他……快想！”
程昱：“……”
得，绕了一圈，问题又原封不动地砸回他手里了。
而且经过这么一打岔，他感觉自己刚睡醒本来就不太灵光的大脑更加一片空白了。
墨琛看着他一脸空白的样子，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的小火苗又噗地一下，熄灭了半截。
这军师……真的靠谱吗？
墨琛看着程昱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茫然表情，心里那点怀疑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情场高手”的发小，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程昱，你老实告诉我，”
他身体前倾，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在国外留学的这几年，身经百战，谈过的恋爱比我开过的会还多吗？怎么真到要用的时候，一点干货都掏不出来？你这‘身经百战’的水分是不是有点大？”
程昱被他问得心里一虚，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但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刻意挺直了腰板，拔高了音量：“当、当然了！这还能有假？！”
他眼神飘忽了一瞬，又立刻强迫自己直视墨琛，努力做出一种“你居然怀疑我”的受伤表情，“我那时候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情圣’！多少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为我倾倒！经验丰富得很！”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虚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什么“身经百战”、“情圣”……全是吹牛吹出来的！
他在国外满打满算就正经谈过那么一个对象，而且还是……还是和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辈分上算他小叔叔的男人纠缠了好几年，最后还惨淡收场。
那种复杂又憋屈的恋爱经历，根本没法拿出来当教科书案例啊！
更何况，他追人的经验约等于零，基本上算是被“追”或者说被“套路”的那个……
但这些他能告诉墨琛吗？绝对不能！那他的“军师”形象岂不是瞬间崩塌？
于是程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吹：“我、我这不是一时没切换过来模式嘛！国外国内行情不一样，追求方式也得因地制宜对不对？你让我好好想想，结合一下国情和安安现在的具体情况……”
墨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的反应有点过于激动和浮夸，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求助对象，只能勉强压下疑虑，催促道：“那你倒是快想啊！结合！因地制宜！给我拿出个方案来！”
程昱：“…… 呃，这个……首先……” 他大脑飞速运转，拼命回想看过的偶像剧和小说桥段，试图拼凑出一个听起来靠谱的计划。
墨琛看着他这副明显现编的样子，心里刚刚熄灭的小火苗，这次彻底噗的一声，熄灭了，只剩下一缕绝望的青烟。
他开始严重怀疑，找程昱当军师，可能是他追妻路上最大的决策失误。
墨琛盯着程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最后只剩一声长叹。
他算是看明白了，指望这位“情圣军师”拿出什么靠谱方案，还不如自己对着天花板发呆来得实际。
“行了，你慢慢想吧，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墨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放弃。
程昱还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军师”尊严，张了张嘴，却被墨琛一个“打住”的眼神堵了回去。
墨琛没再看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脚步落地时带着点闷响，像是在发泄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郁气。
走到玄关换鞋时，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方向——与其在这跟程昱耗着，不如自己行动起来。
献殷勤总没错吧？
毕竟，他还是姜予宁的兄弟，以找姜予宁的名义去姜予安那边串门，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错处。
拉开门的瞬间，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脑子更清醒了些。
只是这清醒里，又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好好一个新年，本该是热热闹闹的。
可自己家里，除了程昱这个不靠谱的，连点年味都显得寡淡。
而姜予安那边呢？姜苏珩还在医院住着，想来也没什么心情过年。
墨琛关上门，靠在楼道的墙壁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追人的路难走也就罢了，连个像样的节日氛围都凑不齐，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让人心里发堵。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医院附近晃晃，能见到姜予安一面是一面，哪怕只是说上两句话，也比在空房子里对着程昱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