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想结束呢？”
“如果我说，我对你，早就超出了合约的范围呢？”
江辰嘶哑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晚星的耳畔，穿透哗啦啦的雨声，直抵她灵魂深处。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被这句话点燃，在冰与火的两极间剧烈冲撞。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被雨水浸透的苍白面容，和那双死死锁住她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眸子。那双总是冷静、分析、评估一切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近乎破碎的坦诚和……祈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反应。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但这疼痛却异常真实，提醒她这不是梦境。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江辰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平复汹涌的情绪。
“我说，”他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却依旧带着破釜沉舟的沙哑，“我不想结束契约。不是因为项目，不是因为任何理性的考量。而是因为我”
他顿住了，像是要说出那个词语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心力。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因为我无法忍受你的离开。无法忍受你视我如陌生人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的气息涌入肺腑，试图安抚那失控的心跳。
“画室那天，我不是不想说完。是那通电话关系到公司存亡，关系到整个团队的心血，我不得不”他试图解释，语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狼狈，“我知道，一次次因为工作打断，让你失望，让你觉得不被重视。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处理好”
林晚星怔怔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酸涩、疼痛，却又因为他的话而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一丝微弱的、可耻的希望。
“可是江辰，”她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你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你的世界有你的规则和优先级。而我，我努力地想跟上你，想变得足够好，可每次我以为靠近了一点你一点的时候，就会被现实狠狠推开。”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是的！”江辰急切地反驳，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滑落，滴进他的眼睛里，让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狼狈，“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只是我我习惯了用理性处理一切，我以为那样是对项目、对你都最好的方式。我错了”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不断滚落的、与雨水混杂的泪水，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他抬起另一只冰凉的手，笨拙地、颤抖地想要去擦她脸上的水痕。
“林晚星，我承认，我搞砸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切，“我搞砸了靠近你的机会，搞砸了表达心意的时机。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合约，不是算计。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无法用逻辑解释的东西。”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湿冷的脸颊，那微小的接触却像电流般窜过两人的身体。
“看到你的画，我会震撼；看到你笑，我会觉得满足；看到你疏远我，我会慌乱，会不知所措。”他艰难地剖析着自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很陌生，很糟糕，但我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所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不断滴落，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而脆弱，“不要结束，好吗？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不是基于契约，而是基于‘我’江辰这个人，来重新认识你、靠近你的机会。”
雨，还在下。
宿舍楼里透出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反射出破碎的光晕。
林晚星看着他，这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站在她面前，用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剖白着他的内心。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总”，只是一个为情所困、害怕失去的普通男人。
她筑起的心墙，在他这番毫无保留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告白中，开始剧烈地摇晃，出现一道道裂痕。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情感却如同脱缰的野马。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混合着雨水，咸涩无比。
见她久久不语，只是流泪，江辰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也下意识地松了些许。一种巨大的、近乎灭顶的恐慌攫住了他。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感觉到，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回握了他一下。
虽然只是指尖极其微弱的蜷缩，却像一道划破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冰冷的、沉入谷底的心。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林晚星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先回去把湿衣服换掉，会生病的。”
没有明确的回答，没有原谅，更没有接受。
但这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的话，对于此刻的江辰来说，却如同特赦令，如同荒漠中的甘泉。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冲击着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哽咽：
“好，我回去，你...你也快点回去，喝点热水，不要感冒。”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小心翼翼的承诺。
“明天…明天我再找你。”
他终于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和用力的触感，耳边回响着他那些混乱却真挚的话语。
雨水打在她身上，冰冷刺骨，但心底某个角落，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而出，带着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暖意。
这一场雨夜的告白，没能立刻化解所有的心结和隔阂。
但至少，那扇被她决绝关上的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