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解释。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官兵会有埋伏啊!我也是受害者!”
“去你娘的受害者!”
刀疤刘怒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进半句解释,举起手里的鬼头刀就劈了过去。
“老子今天就先剐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二爷饶命!饶命啊!”
李贵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躲闪。
三子也吓傻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不关我的事啊二爷,都是他,都是李大人的主意!”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片密林里,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立于树冠之上,如同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鬼魅。
正是殷素和墨清楠。
当山匪来袭,李贵鬼鬼祟祟地开溜时,她们祖孙俩就跟了上来。
她们本打算等李贵离战场远些,就动手了结这个祸害。
没想到,却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墨清楠趴在树干上,小小的身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看着下方丑态百出的李贵,黑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殷素则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她看着刀疤刘一刀又一刀地劈砍,却总是被李贵狼狈地躲开,不由得撇了撇嘴。
“废物。”
她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满是鄙夷。
砍了半天都解决不掉,这山匪当得也太窝囊了。
墨清楠听到了祖母的低语,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她也觉得刀疤刘有点磨叽。
李贵为了活命,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在林子里上蹿下跳,刀疤刘连砍了七八刀,竟只划破了他几片衣角。
“刘二爷!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杀了我,宁安郡主那边……”
李贵一边躲,一边还试图搬出后台。
“郡主?”
刀疤刘怒极反笑。
“老子连命都快没了,还管她什么郡主!给老子死!”
他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一记力劈华山,直取李贵头颅。
这一刀势大力沉,封死了李贵所有退路。
李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那绝望化为了极致的狠毒。
他猛地一转身,竟一把将旁边已经吓傻了的三子拽了过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噗嗤!”
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砍进了三子的后背,从前胸透出。
三子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血淋淋的刀尖,又缓缓地、艰难地回过头,看向把他当做盾牌的李贵。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不甘和诅咒。
“大……人……”
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贵看也不看一眼,趁着刀疤刘一刀砍死三子,力道用尽的瞬间,转身就跑。
“畜生!”
刀疤刘也没想到李贵竟如此卑劣,一脚踹开三子的尸体,拔出刀就要再追。
就在这时,正在亡命飞奔的李贵,脚下突然一紧。
一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坚韧野草,如同活物一般,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
“啊!”
李贵猝不及防,整个人脸朝下,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
刀疤刘愣了一下,但随即大喜过望,只当是这狗东西慌不择路自己绊倒了,他哪里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一个箭步冲上前,高高举起鬼头刀,对着李贵的后心窝,狠狠地捅了下去!
“噗!”
刀尖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李贵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双眼瞪得滚圆,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和内脏碎片从他口中不断涌出。
他挣扎着想回头看一眼,却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头,彻底没了声息。
树冠上,墨清楠缓缓收回了自己悄然探出的精神力,那几根缠住李贵脚踝的野草也瞬间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只是……帮了那个“废物”一把。
刀疤刘喘着粗气,对着李贵的尸体又狠狠地踹了几脚,这才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骂咧咧地转身,准备带着残部逃离。
林间的风带着血腥味,刮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刀疤刘连滚带爬,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一头扎进了熟悉的山林深处。
身后,驿站方向的喊杀声和火光渐渐被浓密的树影和距离吞噬,可那声音却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头里,让他浑身发颤。
他不敢停,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带着几个手下只知道拼命往山寨的老巢跑。
直到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双腿灌了铅一样再也抬不起来,刀疤刘才一屁股坐倒在地,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几个山匪见他停下,也一下瘫坐在地,大口的喘气,心中慌乱不已。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落在他那张狰狞的脸上,伤口和血污混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李贵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还有三子那充满怨毒的眼神,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
死了,都死了。
可他也活下来了。
刀疤刘喘匀了气,心底的恐惧慢慢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扭曲的兴奋。
大当家死了。
那些跟他不对付的老家伙们,今晚也折损了大半。
而他,亲手手刃了仇人李贵,算是给大当家“报了仇”。
这么一想,他刀疤刘,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黑风寨的新主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恐惧和慌乱迅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野心。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凶光。
“都起来,我们赶紧回寨子。”
说完,朝着山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继续奔去,几个山匪也赶紧跟了上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巨树顶端,两道身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
“楠姐,这人留着,不怕他回去通风报信?”
殷素抱着墨清楠,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平稳得仿佛刚才那段急速的追踪不存在一般。
墨清楠小小的身子缩在祖母温暖的怀里,摇了摇头。
她的精神力一直若有若无地锁定着刀疤刘,清晰地“看”到了他内心的所有变化。从恐惧到庆幸,再到那勃勃燃起的野心。
通风报信?
这个刀疤刘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吞下黑风寨这块肥肉,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哪里还有胆子去找官府的麻烦。
相反,他现在比谁都怕官府找上门来。
这正是墨清楠想要的。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前方,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意思很明确:跟着他,有好东西。
殷素看懂了孙女的意思,眉头微微一挑。
她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人儿,只见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哪里有半分害怕,分明是写满了兴奋。
殷素失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
也罢,就当是陪这小丫头看一场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