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流放队伍里的人就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郑家三人昨夜得了自由,手脚没了束缚,睡得格外香甜,正做着到了流放地就能重获新生的美梦。
郑成明甚至还想着,凭他的才学,在北境那种蛮荒之地,说不定还能混个师爷当当,再讨个在那边有家世背景的媳妇,以后自己又可以享受有人伺候的人生了。
“都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粗暴的怒喝,伴随着帐篷被猛地掀开的巨响,将三人的美梦彻底撕碎。
李贵带着几个官差,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眼神阴鸷,和他昨晚那副“和善”模样判若两人。
郑郭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
“李大人,您这是……”
“这是什么?”
李贵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他们用来煮粥的破陶罐,昨晚上剩的浑浊米汤溅了郑郭氏一身。
“有人告你们私藏御赐之物,你们好大的胆子!”
说着,一个官差从他们那堆破烂行李里,翻出了一只布包,布包中露出的物件让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那是一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质地温润通透,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冤枉啊!大人!”
郑郭氏看到镯子的刹那,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镯子,是我们家传之物!怎么能算私藏啊!”
“就是啊大人!我们哪有胆子藏啥御赐之物啊!”
郑秀儿也吓得花容失色,哭着辩解。
李贵拿起玉镯,对着晨光仔细端详,眼神陡然一厉。
“普通镯子?家传的?你可知这上面刻着的是什么?这可是宫里的样式!说!到底是哪来的?”
郑郭氏眼神闪烁,支吾道。
“是…… 是捡来的……”
“捡来的?”
李贵猛地一挥手中鞭子。
“御赐之物也是你能随便捡来的!”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周心茹清冷的声音。
“回大人,那玉镯是先母遗物,乃是当年皇后娘娘御赐之物,昨日夜间,被郑郭氏趁我不备时,强行从我腕上捋去的。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郑郭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
“你胡说!是你自己送给我的!你想诬陷我!”
“我为何要诬陷你?”
周心茹抱着女儿,眼神平静无波
“玉镯内侧刻着‘御赐安康县主’五字,‘安康’二字正是先母的封号,大人一查便知。且这镯子……昨夜可就在大人的帐外不远处被她抢去的,不信,大人可以问问昨夜在大人帐外值守的人。”
”回禀大人,确有此事,小人昨夜亲眼所见。“
李贵身后的三子立马上前回道。
而李贵一听 “安康县主” 四字,顿时心胆俱裂,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就算他只是个小差役,可安康县主他还是听说过的,那可是先皇的亲叔叔,当今圣上的叔祖,轩王的女儿,虽说轩王府已经没落,可那毕竟也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这周心茹昨天可没说她母亲是安康县主,这……这……
凌辱皇家之人,他就是有再多的脑袋也不够砍的啊,这郑家真是害他不浅!
“还敢狡辩!”
李贵脸上横肉一抖,眼神里的恨意和残忍再不掩饰。
“看来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是不知道所犯何罪!”
他一挥手。
“给老子打!狠狠地打!竟敢私藏御赐之物,还敢强抢,简直反了天了!”
“啪!”
浸了水的牛皮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郑成明的背上,一道血痕瞬间在他单薄的衣衫上绽开。
“啊——!”
郑成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
“住手!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周心茹,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守妇道被我们发现,竟然陷害我们。”
郑郭氏一边给周心茹扣屎盆子,一边疯了似的想扑上去,却被官差一脚踹开。
”污蔑辱骂皇亲,罪加一等,给我使劲的打。“
”屁的皇亲,她就是个流放犯,我娘骂她怎么了,她个不要脸的贱货。“
郑秀儿也在一旁吼道。
”郑秀儿,你忘了,昨夜你哥可是已经把我休了,被判流放的是你们郑家人,与我这个外人有何关系。“
”那郑玉珍可是我们郑家人,要打就得连她一起打。“
郑郭氏感觉自己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周心茹总不舍得自己女儿挨打吧,只要郑玉珍不挨打,那也不能打他们!
郑成明和郑秀儿听到母亲这么说,也连连附和。
”对,对。“
”你们忘了,玉儿在昨天晚上可是和你们断了亲的。“
郑家三人听得周心茹这样说,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家人,还真是让她恶心。
“啪!啪!啪!”
鞭子雨点般落下,抽在郑家三人的身上。郑郭氏的咒骂很快变成了杀猪般的嚎叫,郑秀儿的尖叫刺破了清晨的宁静,郑成明更是只剩下在地上翻滚的力气。
“大人饶命!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别打了……求求您……啊!”
他们的哭喊求饶,只换来李贵更加残忍的冷笑。
不远处的墨家,墨清楠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杨淑玉熬的清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那边的闹剧。
她悄然放出一缕精神力,如同无形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三人的痛觉神经。
鞭子落下,他们感受到的,是远超皮肉之苦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郑秀儿只觉得每一鞭子都像是抽在骨头上,疼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郑郭氏更是疼得满地打滚,嘴里污言秽语地咒骂着,却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流放犯人看得心惊胆战,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惹火烧身。他们想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郑家,怎么今天就落得这个下场。
这李头儿翻脸比翻书还快,手段也太狠了。
周心茹抱着女儿郑玉珍,站在人群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郑玉珍吓得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周心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越过人群,落在那三个曾经是她“亲人”的人身上。
没有怜悯,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这出戏,是她亲手递上的剧本,李贵演得很好,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