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那一头银发过于显眼,他不得不稍作幻术,使其看起来是常见的墨黑色,只是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摄人心魄。
玄珥也老老实实藏好了猫耳猫尾,只是那双紫蓝色的异瞳,和过于精致的脸蛋,还是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
两人随着人流走向那巍峨的城门。
城门下戍守的侍卫穿着统一的甲胄,正一丝不苟地盘查着入城之人。
轮到他们时,一名领头的侍卫伸手拦下,例行公事道:“站住,搜身,检查携带物品。”
他的目光在触及黎公子和玄珥的容貌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艳。
尽管他们穿着并无过多装饰的衣裳,但那布料细看之下,纹理细腻,光泽柔和。是用极其昂贵的,特殊绸缎仿制而成,而且款式也不见得是当下流行的那款。
再看这两人通身的气度,一个清冷出尘,一个灵动精致,绝非寻常百姓。
侍卫的态度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恭敬,声音也缓和了些:“二位公子,请配合检查。”
仔细搜查过后,并未发现任何违禁之物。侍卫接着道:“请核实身份文牒,并缴纳入城税。”
他看着两人,试探性地问,语气带着讨好,“看二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城中哪家府上的?”
白渊心里咯噔一下。
身份文牒?入城税?
这些他哪里准备过?
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在侍卫逐渐变得审视的目光下,头皮有些发麻。
只能硬着头皮,搬出了一个他相对熟悉的名字:“我们……是司家的人。”
“司家?”那侍卫一听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谄媚之色更浓,几乎要挤出笑容来。
他上下打量着黎白鸢,眼神热切得有些过分,“原来是司家的贵人!失敬失敬!”
他搓了搓手,意有所指地笑道,“那……公子,您看这入城税……”
按照潜规则,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入城,为了显示身份和阔绰,往往会多给不少银钱。
这些多出来的,自然就落入了他们这些守城侍卫的腰包,算是心照不宣的外快。
白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个,伪装成普通荷包的空间锦囊,心里暗道不好。
他来凡间太过匆忙,身上除了天界流通的、刻有特殊符文和纂印的玉牌货币,根本没有凡人使用的银钱或银票。
而那些玉牌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示人的,上面的天界印记一旦被凡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上维持着镇定,手指却在锦囊里徒劳地翻找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半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后面排队等待入城的百姓,开始不耐烦地发出抱怨和催促声。
侍卫脸上的期待渐渐变成了怀疑。
他盯着黎白鸢那明显在“装模作样”翻找的动作,眼神越来越锐利。
这两人容貌绝世,衣料非凡,说是司家的人,可整个都城谁不知道,司家那位少主司璟延常年独来独往,几乎没见过什么族人?
民间都传司氏是古老而神秘的单传家族。
难道他们……是冒名顶替的?
“公子,烦请您快些!”侍卫的口气不再客气,带着明显的催促和不耐。
白渊心虚地点头应着:“就好,就好。”
手下翻找的动作更快,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锦囊里确实宝贝众多,灵石、仙草、法宝……随便一件在修真界都价值连城。
可在这里,一样都不能拿出来,也换不了凡间的铜板。
侍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越想越觉得可疑。其中一个低声道:“头儿,我看这两人来路不正,怕不是哪里来的细作或者骗子,竟敢冒充司家的人!”
领头的侍卫脸色一沉,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他猛地一挥手:“拿下这两个可疑之人!”
几名侍卫立刻手持兵刃,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就要动手扣押黎白鸢和玄珥。
就在侍卫们靠近黎白鸢身侧一步之遥时,原本安静站在黎白鸢侧后方的玄珥,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豹猫,猛地一步踏前。
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将黎白鸢护在了身后。
他原本乖巧低垂的眼眸瞬间抬起,紫蓝色的异瞳中,迸发出锐利如实质的凶光,狠狠地瞪着围上来的侍卫。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白皙的手指微微蜷起,透明的、锋利的指甲悄然从指尖探出,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侍卫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狠架势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后面的百姓见要动真格的了,更是哗啦啦围上来一大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侍卫们手持明晃晃的兵刃,结成简单的阵型,步步紧逼。
玄珥微微弓起身子,周身法力暗涌,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动手。
“玄珥!”
白渊敏锐地察觉到,玄珥身上灵力的波动,立刻伸手,用力按住了他紧绷的肩膀。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不可,绝不能对凡人动用法术!”
这是天条铁律,也是他们隐藏身份必须遵守的底线。
玄珥的肩膀在黎白鸢的手下微微一颤,他耳朵无意识地动了动,回头看了黎白鸢一眼。
对上那双带着警告和安抚的紫眸,咬了咬下唇,周身那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
锋利的指甲也悄然缩了回去,只是依旧死死挡在黎白鸢身前,怒视着侍卫。
侍卫们见玄珥气势稍敛,互相对视一眼,正要再次上前强行擒拿——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车轮滚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装饰极其华丽、由四匹神骏白马牵引的马车,正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马车四角悬挂着精致的银铃,随风叮当作响,车辕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彰显着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眼尖的侍卫长一眼就认出了,这辆都城独一无二的马车,脸色猛地一变,也顾不上白渊和玄珥了。
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是司少主的马车!快,快让开!”
马车在城门前稳稳停下。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撩开了,用银线绣着暗纹的绸缎车帘。
紧接着,一张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露了出来,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天然微微上翘,仿佛总是含着一抹若有若无、风流蕴藉的笑意。
正是司璟延。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城门前的混乱,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被侍卫包围、显得有些窘迫的黎白鸢身上。
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深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更玩味的笑意。
那名侍卫长连忙凑到车窗前,点头哈腰地禀报,语气带着几分表功的意味:
“启禀司少主!抓到了两个可疑之人,竟敢胆大包天,冒称是您司家的人!属下正要将他们拿下审问!”
司璟延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他轻轻摇动着手中那柄,莹白如玉的骨扇。
目光却始终饶有兴致地落在黎白鸢那张写满了尴尬、微微泛红、甚至不敢与他对视的漂亮脸蛋上。
侍卫长还在马车边等待着司璟延的指令,是抓是放。
只见司璟延“啪”地一声,优雅地合上了手中的玉骨扇。
他并未理会侍卫长伸过来欲搀扶的手,而是自己拨开车帘,动作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地走下了马车。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绣银竹纹的长袍,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挺拔,气质清贵绝伦,瞬间吸引了所有围观者的目光。
在众目睽睽之下,司璟延缓步走到黎白鸢面前,无视了周围惊疑不定的侍卫和百姓。
对着黎白鸢,极其优雅地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个标准的、邀请贵客上车的动作。
他金熠的眸光深邃,如同盛满了星光的夜空,深深地望进黎白鸢略带诧异的紫眸中。
唇角噙着那抹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却又捉摸不透的笑意,声音温润悦耳,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城门内外:
“是在下疏忽,有失远迎,让黎公子在此受扰了。”
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熟稔,“还望黎公子海涵,莫要怪罪。”
黎公子?!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刚才还要动手拿人的侍卫们瞬间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震惊与后怕。
一个个面面相觑,冷汗涔涔而下,看着黎白鸢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心虚。
这人……竟然真的与司少主相识?而且看司少主这态度,分明是极为看重贵客!
白渊心中也是念头飞转。
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司璟延!他知不知道自己和玄珥现在是天庭的“逃犯”?
他此举是巧合,还是……龙胤已经知道了,派他前来?
自己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这些杂念也只是一闪而过。
白渊面上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清冷自若的神态。
他看了一眼司璟延伸出的手,又对上那双含笑的、似乎洞悉一切,却又无意拆穿的眼眸。
略一沉吟,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司璟延的掌心。
司璟延的手指微凉,却稳健有力,他轻轻握住黎白鸢细腻如玉的手,仿佛握着什么易碎的珍宝,引领着他走向马车。
他另一只手亲自为其拨开门帘,姿态体贴入微。白渊步履从容,稳步登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
司璟延这才转头,看向依旧虎视眈眈盯着侍卫、像只护食小兽的玄珥。
对他眯眼笑了笑,语气随意道:“玄珥大人,也上车吧。”
玄珥对司璟延这类“意图接近主人”的外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闻言只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扬起下巴,但还是不忘转头,神气活现地狠狠瞪了一圈,那些此刻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侍卫们,这才快步跟着钻进了马车。
司璟延这才慢悠悠地踱步,到那名之前向他“表功”的侍卫长面前。
侍卫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见司璟延过来,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请罪,声音都在发颤。
“司……司少主!抱歉!是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了您的贵客!属下该死!”
司璟延没有说话,只是用玉骨扇漫不经心地轻轻敲打着掌心。
侍卫长紧张得头都不敢抬,死死盯着地面,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几秒后,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沉甸甸、绣工精美的锦缎钱袋。
随后,司璟延那依旧温润好听,仿佛带着春风笑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只是这笑意里,莫名地含着一丝让人心底发寒的威慑:
“那么紧张做什么?不过是些许入城税罢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今日黎公子出行匆忙,忘了携带银钱,倒是让你们为难了。”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侍卫耳中。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扫了黎公子的雅兴……司某在此,便替黎公子,买下他往后所有的入城税了。”
说完,他也不再看那跪地的侍卫长,转身优雅地登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四匹白马迈开蹄子,拉着华丽的马车,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
直到马车消失在城门洞内,那跪在地上的侍卫长才颤巍巍地直起身,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异常沉重的钱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往里一瞧——
霎时间,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周围好奇围过来的侍卫们也纷纷探头看来,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更大的抽气声!
那钱袋里装的,哪里是什么银锭铜钱?
那分明是满满一袋黄澄澄、闪着诱人光芒的——金锭?!
众侍卫面面相觑,再次被司璟延这惨绝人寰、颠覆认知的“壕气”所深深折服。
一个个在心里疯狂呐喊:不是啊!司少主!您到底把这袋足以让普通人家锦衣玉食好几辈子的金锭当成什么了?!
随手打发路边叫花子的零钱吗?!这位黎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