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离开时,传说他将进入五人小组,他才如此义无反顾,舍弃一切。
但显然,这是一场诱捕的骗局。
至于汉东,他不是不想利用,而是根本利用不上。
今天的这场会面,表面上看他无欲无求。
可实际上,李达康是个老狐狸,从不沾锅,谁也别想占他便宜,哪怕是赵立春也不行。
而我呢?你瞧我说了多少句话?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张嘴就能决定汉东一半的事。
所以我一直留个心眼。
他发现自己无计可施,才转变了思路,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我起初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谈到改革时,我才醒悟。
他并非有意斩断那些二代的手,而是刻意把他们引向了未改革的垄断企业。
他说谎了吗?没有。
但他每句话都藏了一半。
我和李达康都明白,只是不能说。
说到这里,祁同伟愣住了,看着高育良的眼神,接着说道:“所以我就像个傻子,被他耍了半天,自以为聪明,其实还是太嫩?”
高育良强忍笑意点了点头。
其实这事怪不得祁同伟,是赵立春太狡猾。
他刻意引导祁同伟的情绪,让祁同伟一开始就占据了节奏,带动了李达康和高育良,一起掉进了赵立春的语言陷阱。
只是赵立春讲得太投入,有些事情高育良心知肚明,李达康也一样,所以才没让他得逞。
否则这老家伙真有可能搅动汉东局势,为自己增加筹码。
在李达康与高育良的复盘中,两人结合各自掌握的信息,才看清了当下的真实情况——赵立春不过是在装模作样。
不过李达康也没有丝毫看不起祁同伟的意思,毕竟在祁同伟有限的视野中,他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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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是正常的,望着祁同伟的眼神。
高育良还是解释起来。
“就像赵立春说的,在他那个层面的斗争里,有些结局,一开始就定下了。
后面的挣扎,大多只是徒劳。
这一点,从他身上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你也不必多想,眼下做好分内的事就好,比如抓捕赵瑞龙。
至于赵立春,你不用管,也不该管,明白吗?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政治斗争里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绝对的输赢,只有结果。
现在赵立春输了,这就是结果。
过程怎样,不必你操心,更不用你忧心。
你懂了吗?”
高育良语重心长,他自己也是刚刚看清这一切。
但祁同伟还没有,所以得把他留下来,把这些道理讲明白。
换做从前,他绝不会这么做。
可如今不同了,祁同伟手握重权,万一被赵立春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别看他现在在汉东呼风唤雨,可在上面眼里,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一句话就能让他下台,就这么简单,有的是位置可以调动。
组织离了谁都照样转,赵立春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此刻的祁同伟,再次被政治斗争震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虽不算行家,但至少普通的问题不会犯错。
可赵立春这位顶级高手,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政治,什么叫斗争。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猛灌了几口水,再坐回来,语气有些挫败:“老师,我明白了。
赵立春之前夸我,我还真以为自己能上桌了。
现在回头看,您当初压制我,不全是上面的意思。
这次的事,我引以为戒。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一定多听多想,不轻率做决定。
今天要不是有您,我一时冲动,可能就把大好局面给毁掉了。”
高育良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祁同伟最欣赏的就是这种品质。
不拐弯抹角,有事直接说出口。
有错就认,从不推脱,立刻改正。
这样的学生,哪位老师会不喜欢呢?
此时的高育良也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说道:
“像赵立春这样的人,你一辈子能遇见几个?
换作是我,恐怕还不如你。
不必觉得惭愧,这很正常。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就不会再上这样的当了。”
祁同伟听完点了点头。
忽然,他似乎想到什么,抬头问道:
“老师,既然您早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最后还要和李达康喝酒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常年混迹酒场,
年纪比您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您吗?”
高育良脸上的笑容一僵,没好气地看了祁同伟一眼。
但这话他没法说——自己也不过是在装样子。
说是在赵立春面前就识破了真相,其实呢?
是他和李达康喝得上头,聊起从前的事。
一对照时间,发现不对,再结合赵立春之前的话,两人都是聪明人,
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借着酒劲,
他们大胆复盘了整个事件,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
但表面上仍装作醉意朦胧,说了许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在高育良看来,自己在祁同伟面前已经显得有些浅薄了,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当然不愿放过。
祁同伟这一问,倒把他问住了。
幸好这时,屋外传来吴慧芬的声音:
“我煮了点粥,你们喝点暖暖胃。
只放了木糖醇,不碍事的。”
高育良立刻拉着祁同伟往外走。
别说放木糖醇了,这时候就算放了糖,他也愿意喝下去。
祁同伟虽不明所以,但闻到高育良身上的酒气,也就明白了——
喝了酒嘛,这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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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陆亦可调任省厅,田封义的效率
如今公安厅大楼已成为汉东政法系统的枢纽。
凡是涉及公检法协调、权衡的事务,
都被送到这里处理。
实际上,省委和省政府
已多次要求祁同伟更换办公地点。
虽然能更好地协调工作,但祁同伟依然拒绝了。
他始终认为,自己骨子里还是一名警察。
不过是兼了几份职,人并没有挪窝。
眼下的汉东,水面下暗流涌动。
可许多人深陷洪流,却浑然不觉。
他们完全不知道,在汉东平静的表面之下,
藏着多少他们想象不到的事。
田封义一大早就来到公安厅,
准备向祁同伟汇报工作。
尽管上任还不到一周,他的效率却很高。
短短几天,材料就全部整理完毕,
他赶忙给祁同伟送过来。
这件事完成之后,
他就算是正式接管油气集团了,这也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棒。
作为一名资深政客,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
站好最后一班岗,同时把油气集团的架构理顺,
借工作之便,为儿子铺路。
仅此而已。
他看得很明白,
自己只是个来协助的,绝不可能把油气集团占为己有。
当年赵立春都做不到的事,他更不会妄想。
为什么那么多国企老总最终落马?
就是因为他们认不清自己的本事。
现在能留存的国企,说白了,去当个“打工皇帝”是可以的,
但若动歪心思,恐怕连自己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
这就是现实,田封义心知肚明。
所以,这里对他不是牢笼,
而是一场新的机遇,一个新的起点。
一向在公安厅畅通无阻的田封义,却在祁同伟办公室外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谁?要见厅长?”
一个模样俊俏、气质倨傲的少妇挡住了他。
虽然穿着警服,
却掩不住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一看就是二代出身。
田封义此时表现得十分规矩,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含笑说道:
“我是油气集团的田封义,祁书记让我来的。”
对方说了声“稍等”,便推门走了进去。
随着敲门声响起,祁同伟说了声“进”,
那人轻轻推门而入。
“祁书记,外面有位叫田封义的想见您,
说是您安排的。
您见不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祁同伟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陆亦可的突然出现让祁同伟吃了一惊。
她穿着警服,显得英姿飒爽,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祁同伟一时有些发蒙,厅里若有人事安排,他不可能不知道。
看出他的疑惑,陆亦可笑着开口:“祁书记,我是省政府新任命的厅长助理,人事任命您昨天签过字,我今天一早就来报到了。”
祁同伟这才恍然。
平时这类人事文件,他往往看都不看就直接签字,这已是双方默认的便利。
高育良之所以在与沙瑞金的角力中占据上风,政法系统正是关键。
高育良拟文,祁同伟签字,程序便告生效,无需通过省委。
沙瑞金既然要用祁同伟,就得付出代价——交出政法系统的实际控制权。
他行事果断,明白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于是祁同伟在政法系统一家独大,而这往往也意味着潜在危机。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身后还站着高育良,这成了他无所顾忌的底气。
但此刻,陆亦可的出现却让祁同伟感到棘手。
她来这里不是问题,但他绝不能纵容手下像检察院那般作风,就算她是高育良的亲戚也不行。
祁同伟微微一笑,问道:“你来之前,知不知道我这儿接待客人的规矩?”
陆亦可一愣,接待还有规矩?
她正想开口,祁同伟已继续说:“看来是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问了。
是我疏忽,没提前给你安排工作。”
“我办公室的事你不用操心。
你刚来公安,业务还不熟,就负责厅里和市局的联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