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道无情静坐于青石桌前,神色淡然。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而他只是凝视着前方——驴长久正盘膝而坐,周身灵气氤氲,显然已深陷修炼之中。
道无情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见他袖袍轻挥,霎时间,竹林外围升起淡淡白雾,如轻纱般将此地悄然笼罩,隔绝外界纷扰。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回石桌。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暗藏玄机。他指尖轻点,一枚白子落下,随即陷入沉思。
光阴似水,悄然流逝。
一年后。
“嗒。”
最后一枚黑子落入棋盘,道无情垂眸审视片刻,终是淡淡一笑。
他袖袍一卷,棋盘棋子尽数收拢,随即站起身来。
竹影摇曳间,他的身影如青烟般快速消散。
白骨山。
阴风怒号,黑雾翻腾。
道无情的脚步无声落于山脚。
眼前,森然白骨铺就千里荒原,五座巍峨骨山耸立,如巨兽獠牙直指苍穹。
山间阴气浓郁如实质,黑雾中冤魂嘶吼,厉鬼游荡,更有邪修藏匿其中,伺机而动。
此地曾是上古战场,尸骸未收,怨气凝结,终成一方死绝凶地。
道无情神色淡然,一步踏入。
脚下白骨碎裂,发出细微脆响。
四周冤魂感知生人气息,顿时尖啸扑来,却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如遇无形屏障,纷纷溃散。
他步履从容,如闲庭信步。
阴风凄厉,鬼哭狼嚎,却未能让他眉梢动上一分。
仿佛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扰动他的心绪。
暮色渐沉,道无情缓步来到一处阴气森森的坊市。
坊市入口处,立着一名身着寿衣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气息赫然已达大乘之境。
道无情视若无睹,步履从容地踏入其中。
坊市之内,远比想象中热闹。
修士们往来穿梭,却皆以面具遮掩真容,气息晦涩难辨。
相较于人族的谨慎,此地的鬼修反倒肆意许多——他们本是亡魂,因机缘踏上鬼道修行,早已不惧阳世规矩。
方才那守门的寿衣男子,便是其中之一。
行走间,道无情目光微顿,落在前方一名戴着苍白面具的消瘦男子身上。
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笑意。
此人气息纯正,是一位正道修士,可修为却仅有返虚期。
坊市内的正道修士并非没有,但无一不是境界高深之辈,此人如此低微的修为,竟敢孤身涉险,倒是耐人寻味。
不过他也只是略一思忖,便不再深究,转而悠然闲逛,直至暮色渐沉,才缓步离去。
夜色如墨,道无情踏入一条幽森小径。
两旁枯木扭曲,枝丫间栖息的乌鸦眼泛幽光,偶尔发出刺耳的鸣叫,衬着惨淡的月光,更添几分阴森。
忽而,前方白雾渐起,伴随一阵妩媚轻笑。
雾中,一道曼妙身影款款而来。
女子一袭粉纱,容颜绝丽,身姿婀娜,可诡异的是,她的皮肉竟时而透明,时而凝实,隐约可见其下森森白骨。
周身缭绕着淡淡粉雾,观其气息,赫然是一位蜕凡后期的鬼修。
这位道友~女子掩唇轻笑,声音酥媚,来了人家的地界,却不打声招呼,好生无礼呢~
道无情淡然一笑,拱手道:“确实有些失礼,还望道友勿怪。”
女子媚眼如丝,正欲上前,却忽觉一股极致淡漠的气息隐现,令她脚步微滞,不敢再近半分。
她掩唇轻笑,嗓音愈发柔媚:“我与道友一见如故,不如……去我白骨宫坐坐?”
道无情闻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颔首道:可以。”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便消散在茫茫夜色之中。
白骨山主峰巍然耸立,阴气如潮,比其余四峰更显森然。
峰顶之上,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宫殿静静矗立,煞气缭绕,令人望而生畏。
宫殿门前,道无情与那妩媚女子并肩而立。
“道友,我这宫殿……可还入眼?”女子红唇轻启,嗓音柔媚似水。
道无情目光扫过那累累白骨,嘴角微扬:“的确不凡,只是这筑殿之物……倒是令人胆寒。”
女子闻言,掩唇轻笑,身姿摇曳如风中弱柳:“道友说笑了~这宫殿虽以白骨铸成,用的却皆是山中早已陨落的修士与妖兽遗骸,可未曾沾染半分新鲜血气。”
道无情闻言,淡漠的眉头微微一挑,缓缓说道:“哦?如此说来,道友倒非嗜杀之辈。”
女子眼波流转,笑意更深:“这是自然。道友,请——”
二人踏入殿中,内里空间极为开阔。
甫一进门,两名鬼修侍女便飘然而至,齐齐屈身行礼:“夫人。”
女子随意摆手,侍女立刻退下。
她引着道无情来到正厅,二人分宾主落座。
不多时,一名侍女手捧玉盘恭敬上前,盘中盛着两枚莹白如玉的灵果,隐隐泛着幽光。
“此果名为‘白忧灵果’,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每次仅得三枚。”
女子执起一枚,指尖轻抚果皮,“它可涤净鬼修体内浊气,令神魂如获新生,更能提升修行资质。
如今于我虽已效用不大,但其味极佳,正好拿来招待贵客。”说罢,朱唇微启,轻轻咬下一口。
道无情亦取果品尝,片刻后颔首:“确有独到之处。”
二人闲谈至天明。
晨曦微露时,道无情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牌,推至女子面前:“此物赠予道友。
日后若渡真仙雷劫,可挡一次致命一击,为你搏一线生机。如此,你我也算两不相欠了。说罢唇角微扬,笑意淡若浮霜。”
女子眸光一闪,执起玉牌细细端详,忽而嫣然一笑:“那便……多谢道友了。”
道无情缓缓起身,衣袂无风自动:道友,“我们有缘再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烟云散尽,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连殿内的阴气都未曾扰动半分。
女子凝视着道无情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牌,低眸轻叹:“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忽而,她眉头微蹙,似想到什么,喃喃自语:“清元界何时……多了这么个人物?”
殿外,一缕晨光穿透阴云,照在森森白骨之上,却驱不散这白骨山中千年积郁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