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眼神？像是穿越了无尽的时光，看透了生与死。
在她的注视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洞穿。
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条例？”锦嫣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直击人的灵魂深处，“谁定的？”
方林一滞，下意识地回答：“……国家。”
“哦。”锦嫣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让方林大脑宕机的问题。
“哪个国家？”
哪个国家？
方林懵了。
这是什么问题？
他当然指的是他所效忠的这个国家！
“锦嫣女士，请您不要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
锦嫣打断了他：“我见过王朝更迭，见过帝国兴衰。你们所谓的规矩，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沧桑与漠然。
方林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这个女人绝对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挑衅，这是对整个现行秩序的蔑视！
“你……”方林想说什么。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这就是她的威压吗？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方组长。”程涵毅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轻轻拍了拍锦嫣的手背，安抚道：“嫣嫣，别吓着客人。”
他嘴上说着劝解的话，看向方林的眼神里，全是冰冷的警告。
方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他再也不敢直视锦嫣，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方组长远道而来，辛苦了。”
程涵毅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客套，“我未婚妻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至于栖霞山的事，我想程老已经跟你们局里打过招呼了。陆家和玄清，他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其他的……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方林狼狈地站起身，今天的试探已经彻底失败了。他不仅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差点把自己的精神防线给搭进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方林仓皇离去的背影，程涵毅脸上的笑容才真正深邃起来。他转过头，看着锦嫣，眼中满是惊艳与赞叹。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异调局的王牌行动组长，吓成这个样子。”
锦嫣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聊的人而已。” 对她而言，方林这种级别的存在，确实跟一只聒噪的麻雀没什么区别。
“不，他们不是麻雀。”程涵毅摇了摇头，神色重新变得严肃，“他们是猎犬。今天来的只是负责嗅探气味的，发现不对劲，回去之后，来的可能就是真正的猎手了。”
“而且，”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这群猎犬，背后还有不止一个主人。”
一个，是需要维护社会稳定的国家机器。
另一个，恐怕就是他那个深不可测的爷爷，程维新。
爷爷想利用异调局清理掉陆家，但异调局同样想借此机会，将锦嫣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搞清楚， 这是一个危险的平衡。
“所以，我们现在是猎物了？”锦嫣问。
“不。”
程涵毅的眼中闪着野性的光芒，他握住锦嫣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我们是诱饵。用我们自己做诱饵，把所有藏在暗处的猎人，全都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异调局，宜城分部。
一间全封闭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审讯室内。
玄清道长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
“魔鬼…她是魔鬼…别过来…别过来…” 他的道袍破烂不堪，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的精神，已经彻底被摧毁了。
监控室里，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正看着屏幕里的玄清，眉头紧锁。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刚从程家回来的方林。
“还是这样？”老者沉声问道。他叫高建国，是异调局京城分部的负责人。
“是，高局。”方林心有余悸地回答，“从昨晚带回来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最好的精神系异能者去看过，说他的精神核心已经布满了裂痕，像是被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碾压过，无法修复。”
高建国沉默了片刻，关掉了监控画面。
“说说你去程家的情况。” 方林深吸一口气，将刚才在程家会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一个字都不敢漏。
听完之后，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高建国久久不语，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更高维度的力量……”他喃喃自语，“见过王朝更迭，帝国兴衰……”
“局长，这个锦嫣，太危险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秩序的最大威胁！我建议，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收容预案’！”方林激动地说道。
今天的经历，让他对锦嫣的危险性，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收容？”高建国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怎么收容？派一个行动师团去程家庄园？你信不信，我们的人还没到五环，程维新老爷子的电话就打到总局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高建国打断他，“程维新那只老狐狸，把这个锦嫣推到台前，又娶给他孙子当老婆，你以为他想干什么？他在用整个程家，给这个女人当保护伞！他想用这个女人的力量，来保住他孙子的命！在这种情况下，你动她，就是动程涵毅，就是跟整个程家开战！”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一个SSSSS级的异端，就在京城的心脏里？万一她失控……”方林急道。
“所以，程维新也需要我们。”
高建国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在利用我们敲打陆家，同时，也是在向我们展示‘肌肉’。他在告诉我们，他手上有我们处理不了的牌。他需要我们这把刀，但他又怕这把刀太锋利，会伤到他自己。这就是一场博弈。”
高建国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车水马龙的京城。
“程维新的目的，是救他孙子。我们的目的，是维护稳定。在‘锦嫣’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那就是——观察。”
“观察？”方林不解。
“对，观察。”高建国缓缓道，“我们要搞清楚，这个锦嫣，到底是什么。她的力量边界在哪里？她的弱点是什么？她和程涵毅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她是程维新棋子，还是……已经脱离了掌控？”
“传我的命令下去，”高建国转过身，语气不容置喙，“将对锦嫣的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级‘烛龙’。动用一切技术手段和人力资源，24小时监控程家庄园。但记住，只许观察，不许接触！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是！”方林立正敬礼，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还有，”高建国补充道，“把玄清的案子，还有陆家这些年涉及‘异常物品’交易的证据，整理好，做成一份完整的报告。有人……会需要这个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棋盘已经摆好，棋子也各就各位。现在，就看各位棋手，如何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