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林夜和代青兰准时驱车来到市府大楼门口。
卢江的秘书朱永富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们,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标准式的微笑。
“林总,代教授,卢书记在办公室等你们。”朱永富侧身引路。
两人跟着朱永富穿过安静肃穆的大厅,乘电梯上楼。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
朱永富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
“卢书记,林总和代教授到了。”
“快请进。”卢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办公室内,卢江正从办公桌后站起身。
茶几上,三杯刚泡好的茶正冒着热气,普洱特有的陈香在空气中弥漫。
朱永富等两人进去后,便轻轻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代青兰一进门,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杯茶就吹了吹。
“老卢,你们这里跟迷宫一样,我要是一个人来,还找不到你们在哪里。”
“青兰,那是你来的太少了,要不是林夜的事,你会愿意来我这。”
“卢书记,打扰了。”林夜也客气地打了招呼。
卢江摆摆手,没回办公桌,直接在代青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茶壶给她和林夜续上水:
“林夜,过来坐,你跟我还客气啥。”
代青兰抿了口茶,笑道:“就是觉得你这地方,门槛太高,我乃一介草民,怕耽误卢大书记日理万机。”
卢江笑着摇摇头:“得了吧你,少来这套。我这门槛再高,还能拦得住你代大教授?”
他转头看向林夜,神情认真起来。
“林夜,这次真要感谢你啊,黄启华那摊子烂事能这么快掀个底朝天,工作这么顺利,都是因为有你啊,我这个副组长啊,也受到了表彰,可现在,功劳都给我们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所以,你提接手制药厂这事,于情于理,我都该全力促成。只是……事情出了点岔子。”
代青兰放下茶杯,眉头一挑:“老卢,市府这出尔反尔的,有点不地道了吧?是不是黄斯年那老小子又在背后使绊子?”
卢江端起自己的茶杯,嘬了一口,摇摇头:
“我可以跟你们说,这次还真怪不了他。”
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
“昨天,就在招商办那边刚有点眉目,市里突然接到一个‘重磅’项目推荐——寰宇新能源的‘水基催化裂解制油技术’,也就是‘水变油’。”
“水变油?!”代青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荒谬感,
“老卢,你逗我呢?这玩意儿能信?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神棍项目?”
她一脸的不屑,“你当年插队时物理也及格过吧?能量守恒定律喂狗了?”
林夜一听“水变油”,差点笑出声来。
是他!
那个前世骗了无数人的王洪成!他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卢江没理会代青兰的揶揄,继续道:
“来头不小啊。有中科院某位院士的亲笔推荐和高度评价,还有国家级电视台的专题报道背书。他们开出的条件……”
他加重了语气。
“寰宇公司承诺,整体接手制药厂,全额承担所有历史债务,无条件接收并安置所有在册员工,不需要政府提供任何贷款或补贴!还承诺在魔都建全球首个产业化基地,年产值超百亿,年税收超十亿!”
“我一听,心里就想,这下麻烦了”
他看向林夜,给他的杯子满上茶,继续道:
“林夜,不瞒你说,昨天招商办会议一开始,考虑到尽快平息事态、解决工人饭碗,加上我的推荐,大家多数是倾向于由你的丛生公司接手。当时黄斯年也没吱声。”
“但是,”卢江叹了口气。
“这个‘水变油’项目迟不来早不来,这个时候冒出来,大家一听,这个项目背景硬,条件诱人,加上‘颠覆性能源革命’的名头,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相比之下,说实话,你的‘第伍肽’项目就没那么香了。所以,现在你的处境……有点被动。”
“现在由黄斯年在主推这个项目?”代青兰敏锐地追问。
“对。”卢江点头。
“他表现得非常积极,看他那个着急的样子,事情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这太正常了!”代青兰嗤笑一声。
“黄家这次栽了大跟头,黄斯年自己也灰头土脸,前途堪忧。这次指不定上面承诺了他什么,然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而且,”
她瞥了林夜一眼,“他还能顺便恶心林夜一把!你不是想要制药厂吗?他偏要给你添堵!这既报了仇,又能给自己脸上贴点金,一举两得!”
她越说越来气:“什么狗屁‘水变油’!老卢,你能信这个?水(h2o)要变成烃类化合物,必须引入碳源并消耗巨大能量!这怎么可能低成本、高效率实现?那个院士是花钱买的头衔吧?电视台也跟着瞎起哄?!”
她的质问犀利直接,毫不留情。
“……嗯。”卢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认同代青兰的判断,
“昨天黄斯年快下班的时候,紧急召集了相关班子成员开会,名义上是说除了你的丛生公司,现在又多了寰宇公司参与竞争,需要‘集体决策’。但从目前双方开出的条件看,林夜,你的处境……确实不太有利。”
卢江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夜:
“林夜,你怎么看?有什么想法?”
林夜缓缓放下茶杯,杯底碰到瓷碟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卢书记,按照组织原则和决策流程,这种情况通常会怎么处理?”
“通常是由班子成员充分讨论后,进行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卢江回答得很干脆。
“一旦多数票支持寰宇公司,决议形成,就必须执行。”
林夜心中了然。
他深知,前世王洪成的骗局在初期凭借强大的包装和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几乎无往不利,蒙蔽了无数人。
现在正是其“如日中天”之时,加上黄斯年孤注一掷的推动,通过的可能性极高。
“卢书记!”
林夜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异常深邃地直视卢江,问了一个看似简单却重若千钧的问题:
“您……信任我吗?”
卢江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看你认真的样子,是要有什么惊人之语吧,我怎么不相信你,你那些黄启华的举报材料,那叫一个精准,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后来也不得不相信你啊。”
林夜见卢江这么说。正色道:
“好!卢书记,你造化来了!送上门来的造化!可不能白白让它溜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