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铸剑谷的淬炼,如同将一块凡铁投入洪炉,历经地火焚烧、天雷锻打,终成精钢。林枫重返栖霞山时,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沉凝如山、却又暗藏锋芒的气质。肌肤莹润,隐泛宝光,举手投足间,气血奔流之声几不可闻,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内敛其中。
《百草炼体术》第二重“金石淬炼”初成,带来的不仅是肉身力量的暴涨与防御的极致强化,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初步跃迁。他如今单凭肉身之力,便足以硬撼寻常神兵利器,气血之旺盛,堪比修炼数十载横练功夫的宗师。
当他再次出现在论剑大会决赛的演武场时,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其余八名晋级者(原为十人,一人因伤退出)皆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就连高台之上的冷墨长老与几位宿老,眼中也闪过惊异之色。短短三日,此子气息竟有如此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叶倾城依旧是一袭白衣,静立一旁,面纱之上的眼眸在林枫身上停留片刻,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澜。
决赛规则简单直接——抽签对决,胜者晋级,直至决出最终魁首。
抽签结果很快公布。林枫的首轮对手,是来自华山派的嫡传弟子,“君子剑”岳松。此人剑法严谨,气象森然,在江湖年轻一辈中声望颇高。
擂台上,岳松手持长剑,剑尖斜指地面,气度雍容:“木先生,请赐教。”他虽听闻林枫初试时的诡异手段,但自忖华山剑法精妙,内力深厚,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林枫依旧空手,只是微微颔首:“请。”
岳松不再多言,长剑一振,发出清越龙吟,剑光如匹练般洒出,正是华山绝学“太岳三青峰”!剑势连绵,如奇峰突起,笼罩林枫周身要害,剑气凛然,显示出极深的造诣。
台下观众屏息凝神,都想看看这神秘的黑马如何应对名门正宗的精妙剑法。
然而,林枫的应对,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面对层层叠叠、看似毫无破绽的剑光,他既不闪避,也不格挡,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时机妙到毫巅,恰好踏在岳松剑势将变未变、新旧力转换的那一刹那间隙!他周身那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内力自然流转,在体外形成一层微不可察、却坚韧无比的气场。
“嗤嗤嗤——!”
凌厉的剑气斩在气场之上,竟发出如同切割败革般的沉闷声响,火星四溅,却难以寸进!
岳松脸色一变,剑势急转,欲要变招。但林枫岂会给他机会?在踏出那一步的同时,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已然并拢,一道色泽混沌、毫不起眼的指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岳松因变招而微微显露的腕脉!
快!准!狠!
岳松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阴寒刺骨却又带着诡异侵蚀力的气劲瞬间透入,整条手臂的力道顷刻间泄去大半,长剑几乎脱手!他心中骇然,急忙后撤,但林枫如影随形,左手化掌为刀,带着一股沉重如山却又锋锐无匹的劲风,已劈至他面门!
仓促间,岳松只能举臂硬挡。
“嘭!”
一声闷响,岳松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如同被蛮牛撞中,踉跄着向后跌退七八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全场寂静。
一招!或者说,仅仅是一步,一指,一掌!
名门正宗的华山高徒,便已败象毕露!
这已不仅仅是武功的差距,更是对战机把握、力量运用的绝对碾压!
岳松呆立片刻,脸上闪过一丝羞愤,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与一丝颓然。他深吸一口气,收剑入鞘,对着林枫抱拳一礼:“木先生武功高深,岳某……佩服!”说完,头也不回地跃下擂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我的天!这就赢了?”
“他用的什么武功?根本看不懂!”
“华山派的君子剑,连一招都接不下?”
高台上,几位宿老面色凝重,交换着眼神。冷墨长老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林枫神色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步走下擂台。经过叶倾城身边时,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接下来的几轮比试,林枫几乎以同样的方式,摧枯拉朽般击败了对手。无论是崆峒派的奇门兵刃,还是丐帮的刚猛掌法,在他那看似简单,实则蕴含至高武理、力量速度反应全面占优的绝对实力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他甚至未曾动用寂灭掌力,仅凭初步融合地火雷霆之力的混沌内力与“金石淬炼”后的强悍肉身,便已横扫全场。
最终,决赛的舞台上,只剩下两人。
林枫,与听雪楼少主,叶倾城。
这似乎是众望所归的对决,也是充满悬念的一战。一方是神秘莫测、横空出世的黑马,另一方是早已名动江湖、被誉为年轻一代剑法第一的听雪楼仙子。
月光如水,洒在洁白的擂台上。寒风卷起细雪,更添几分肃杀。
叶倾城手持一柄造型古朴、剑身如秋水般澄澈的长剑——“凝霜”,剑未出鞘,凛冽的剑意已弥漫开来,使得周围温度骤降。
“木先生,”叶倾城清冷的声音响起,“请全力施为。”
林枫能感觉到,叶倾城此刻的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那股冰寒剑意纯粹而强大,已然锁定了自己。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
“请。”林枫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内力开始加速运转,气血奔流,发出低沉的海潮之声。他依旧空手,但双掌之上,已有混沌气流隐现。
没有多余的废话,叶倾城动了。
“铮!”
凝霜剑骤然出鞘!一道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光亮起,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极光,直刺林枫咽喉!剑速之快,远超之前所有对手!
听雪剑法——雪飘人间!
林枫眼神一凝,不敢怠慢,脚下步法变幻,身形如鬼魅般侧移,同时右掌蕴含着凝练的混沌内力,拍向剑脊!
“叮!”
掌剑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意顺着掌心传来,欲要冻结他的经脉,但立刻被更加深沉霸道的混沌内力化解、吞噬。
叶倾城剑势不变,手腕微抖,剑光骤然爆散,化作漫天飞雪,虚实难辨,从四面八方罩向林枫!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
林枫身处剑雪风暴中心,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双掌翻飞,或拍或引,或点或切,将那一道道剑气不断击溃、引偏。他的动作看似惊险,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混沌内力的包容与侵蚀特性,以及强悍肉身带来的惊人反应与力量,让他面对这精妙绝伦的剑法,竟能不落下风!
两人以快打快,身影在擂台上交错闪烁,剑光掌影令人眼花缭乱。气劲碰撞声不绝于耳,冰寒的剑气与混沌的气流四处激荡,在洁白的擂台上留下无数纵横交错的痕迹。
台下观众看得目眩神驰,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倾城的剑法越发凌厉,剑意不断提升,仿佛与这栖霞山的冰雪融为一体,每一剑都带着天地之威。而林枫则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沉稳应对,以不变应万变,偶尔反击的一指一掌,都蕴含着崩山裂石之威,逼得叶倾城不得不回剑防守。
激斗近百招,两人身影骤然分开。
叶倾城持剑而立,微微喘息,清冷的眼眸中战意更盛。她手中凝霜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嗡鸣,剑身之上,开始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接下来这一剑,请木先生小心。”叶倾城语气凝重,显然要动用绝招。
林枫神色也严肃起来,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凝聚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他双掌缓缓提起,丹田之内,那缕沉寂的寂灭剑气开始微微颤动,混沌内力如同沸腾般在经脉中奔涌。
就在这终极对决一触即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刹那——
异变陡生!
“咻——!”
一道尖锐至极、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演武场外传来!目标并非擂台上的两人,而是高台之上的冷墨长老!
那是一支通体漆黑、萦绕着不祥黑气的弩箭,速度快到极致,其上蕴含的阴毒力量,让在场所有高手都为之色变!
“保护长老!”听雪楼弟子惊呼。
冷墨长老冷哼一声,袖袍鼓荡,一道凝练的冰墙瞬间在身前凝聚!
然而,那黑色弩箭在触及冰墙的瞬间,竟轰然炸开!并非普通的爆炸,而是化作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毒针,如同暴雨般向着整个高台覆盖而去!这分明是声东击西,目标乃是台上的所有观礼者!
“卑鄙!”
“小心毒针!”
高台上一片混乱,几位宿老纷纷出手格挡。
也就在这混乱的同一时间!
“噗!噗!噗!”
演武场四周,数名原本维持秩序的听雪楼弟子,以及两名参赛者,眼中骤然闪过诡异的红芒,猛地暴起发难,悍不畏死地攻向身边之人!他们招式狠辣,功力暴涨,与初试时那施展“燃血秘术”的暗桩如出一辙!
圣教潜伏的暗棋,终于在这一刻,全面发动!制造混乱,牵制高手!
而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阴影中窜出,速度之快,远超在场绝大多数人!正是那日救治威远镖头、被林枫看破身份的“青衫诡医”!他此刻脸上再无平和之气,只有冰冷的杀意与贪婪,目标直指——林枫!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怀中那本《神农本草经》!
“小子!交出钥匙!”青衫道人身形如电,双掌变得漆黑如墨,带着一股腐蚀一切的腥臭掌风,无视了擂台规矩,直接向林枫后背拍来!掌风未至,那阴寒歹毒的气息已让林枫后背汗毛倒竖!
前有叶倾城蓄势待发的终极一剑,后有青衫道人阴毒无比的偷袭,四周是圣教暗桩制造的混乱与杀戮!
一瞬间,林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台下惊呼声四起,谁都没想到,论剑大会的最终决赛,竟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叶倾城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剑势不由得微微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枫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厉芒!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面对前后夹击,他非但没有闪避或防御,反而将体内所有力量,包括那蠢蠢欲动的寂灭剑气,以及“金石淬体”带来的磅礴气血,尽数灌注于双脚!
“轰!”
他脚下特制的坚硬擂台地面,被他生生踏出一个深坑!整个人借助这股反冲之力,如同炮弹般,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冲天而起!
这一下变故,完全超出了青衫道人和叶倾城的预料!两人的攻击,一个落空,一个不得不强行收束。
林枫身形在空中达到最高点,如同大鹏展翅。他俯瞰着下方混乱的场面,目光瞬间锁定了高台之上——在那毒针暴雨被诸位宿老联手挡下,气劲未散的混乱瞬间,冷墨长老身前那张摆放着论剑奖励品的玉案,因气劲冲击微微晃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装饰品的紫檀木托盘,被震得翻了过来!
托盘底部,赫然镶嵌着一块非金非木、巴掌大小、边缘有着不规则锯齿、刻满星辰轨迹般古老纹路的——铜盘!
那铜盘的材质、纹路,与他怀中的剑谱残片,以及玄机匣,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在他灵觉感知中,那铜盘正与怀中的残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千机铜盘!剑圣遗物之一!
原来它一直就在听雪楼,就在这论剑大会上,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
圣教的目标,恐怕不止是自己身上的“钥匙”,也包括这面千机铜盘!
电光火石之间,林枫脑中念头飞转,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
他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却猛地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内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压缩,随即通过双脚脚底的穴道,猛地向下喷射而出!
“砰!”
一声沉闷的气爆声响起!林枫竟然凭借精妙到极致的内力外放,在空中完成了一次短暂的二次加速!身形如同流星坠地,并非落回擂台,而是直扑高台之上的那张玉案!
“拦住他!”
“保护铜盘!”
数声厉喝同时响起!冷墨长老脸色一变,袖中寒光隐现。青衫道人更是又惊又怒,身形折转,疾扑高台。就连叶倾城,也剑势一转,凝霜剑划出一道冰寒轨迹,封堵林枫落点!
三方高手,瞬间将矛头对准了空中的林枫!
面对下方席卷而来的凛冽剑意、阴毒掌风以及冷墨长老含而不发的杀机,林枫身处绝境,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他在空中猛地一个拧身,并非去抓那铜盘,而是将怀中那本《神农本草经》掏出,内力一催,其中隐藏的剑谱残片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同时,他并指如剑,将那一缕寂灭剑气混合着混沌内力,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灰白色光束,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玉案上那面千机铜盘!
“嗡——!”
残片气息与寂灭剑气,如同两把钥匙,同时触动了千机铜盘!
铜盘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星辰光芒!无数道细密的光线从铜盘上迸发而出,在空中交织、投影,瞬间形成了一幅复杂无比、不断变化的星空图谱!一股浩瀚、古老、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攻势不由得一缓。
而林枫,则借着寂灭剑气反冲之力,以及下方几人因惊愕而瞬间松懈的气机锁定,身形如同柳絮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从叶倾城的剑光与青衫道人的掌风缝隙中穿过,轻飘飘地落在了高台的边缘。
他并未去动那星光耀眼的千机铜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空中那幅缓缓旋转的星空图谱,以及台下、台上那些惊疑、贪婪、震骇的面孔。
混乱,因他而起。
局面,因他而变。
这论剑大会的终局,已然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而他,这个手持血柬、身怀异功的不速之客,已然成为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