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镜子…眼睛?!”
校尉的回报如同冰水浇头,让静心苑内刚刚因高阳情况稍稳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冻结。
镜子?由幽冥死气和蚀魂脓凝聚的镜子?里面还有眼睛?!
这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毛骨悚然!幽冥门主到底想干什么?!窥探?监视?还是某种更诡异的邪术前兆?
忽尔卓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死紧。他看了一眼榻上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赵宸和高阳,心沉到了谷底。王爷拼死换来的喘息之机,对方竟以这种方式再次逼来!
“走!”他低吼一声,点了两名亲卫,“其他人,死守此地!任何异动,立刻发信号!”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再次踏入冷宫废苑,空气中的阴寒死寂感比之前更重。那巨大的坑洞如同地狱的入口,无声地吞吐着灰黑雾气。坑底那片粘稠的黑暗此刻果然不再平静,而是如同沸水般翻涌,中心区域,一面约莫磨盘大小、完全由幽绿死气和蠕动粘液构成的“镜子”悬浮其中,表面光滑如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更可怕的是,镜面之中,并非映照出周围的景象,而是一片深邃旋转的幽绿旋涡。旋涡中心,一点极度凝聚的黑暗缓缓蠕动,如同…一颗正在缓缓睁开的、冰冷的、非人的眼球!那“眼球”似乎并无具体形态,却散发出实质般的恶意和窥探感,正无声地扫视着坑洞四周,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被那“目光”扫过,忽尔卓只觉得头皮炸开,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身后的亲卫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将军…它…它好像…”一名亲卫声音发颤,指着那镜面。
只见那漩涡中心的“眼球”似乎微微转动,“目光”竟缓缓聚焦…聚焦到了忽尔卓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到了他怀中——那贴身收藏的、装有黑色皮卷的玄铁匣!
幽绿镜面泛起涟漪,那“眼球”中竟流露出一丝…贪婪与渴望?!
它感应到了皮卷?!
忽尔卓心头巨震,猛地后退一步,将铁匣死死按住。绝不能让它得手!这皮卷是王爷拼死才留下的关键之物!
他的动作似乎刺激了那镜中之眼!幽绿镜面猛地波动起来,那“眼球”骤然收缩,一股无形无质、却冰冷刺骨的意念冲击,如同冰锥般猛地刺向忽尔卓的脑海!
“呃!”忽尔卓闷哼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无数混乱扭曲的幻象碎片涌入脑海——尸山血海、怨魂尖啸、深渊巨口…以及一个冰冷疯狂的意志在嘶吼:“…归来…本源…归来…”
这邪镜竟能直接攻击心神?!
“将军!”亲卫大惊,慌忙上前扶住他。
忽尔卓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修罗战场锤炼出的坚韧意志强行扛住了这波冲击。他眼中厉色一闪,反手抽刀,凝聚残存煞气,狠狠一刀劈向坑洞!
刀芒斩入幽绿镜面,却如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失无踪,反而那镜中眼球闪过一丝讥诮般的幽光,再次凝聚起更强的意念冲击!
不能力敌!
“退!”忽尔卓当机立断,带着亲卫急速后退,直到退出百步之外,那股心神被锁定的冰冷感才骤然消失。回头望去,那坑洞镜眼依旧悬浮,眼球缓缓转动,似乎又将“目光”投向了静心苑的方向…
它还在窥探!目标…是王爷?还是高阳?!
忽尔卓背脊冰凉,冷汗浸透重衫。这玩意打不碎,赶不走,还能隔空攻击心神,窥探隐秘…如同悬在头顶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有它在,王爷和高姑娘根本无法安心养伤!
必须想办法解决它!或者…隔绝它的窥探!
一路疾奔回静心苑,将所见所闻快速告知众人,苑内顿时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氛再次弥漫。
“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医声音发抖,“若它一直窥探,王爷和姑娘如何静养?若它…若它再有异动…”
忽尔卓面色阴沉,目光扫过苑内,最终落在淑妃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手中那枚宸妃留下的白玉净瓶上。瓶身散发出的微弱净化气息,似乎让周遭的阴寒都减弱了一丝。
净化…隔绝…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快!取朱砂、黑狗血、雄黄粉!还有…所有能找到的辟邪符箓!快!”忽尔卓急声下令。
手下人虽不明所以,仍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将所需之物备齐。
忽尔卓亲自动手,以朱砂混合黑狗血,加入研碎的雄黄粉,以其为墨,以刀尖为笔,开始在静心苑四周的地面、廊柱、甚至残垣断壁上,急速绘制一道道繁复的镇邪符文!他不懂高深法术,但久经沙场,军中对抗邪祟的辟邪阵势却演练过无数次!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同时,他令所有玄甲卫割破指尖,将鲜血滴入墨中,以百战煞气血气增强阵势威力!
“将军…这…这能行吗?”一名亲卫看着地上那歪歪扭扭却杀气腾腾的符文,忐忑问道。
“不知道!”忽尔卓头也不抬,动作不停,“但总比等死强!”
最后,他走到淑妃面前,深深一礼:“娘娘,请借净瓶一用!”
淑妃毫不犹豫地将净瓶递出。
忽尔卓小心翼翼地将瓶中剩余的一点点液体,混合着最后一点朱砂血墨,在静心苑正门入口处,绘制了一个最大的、核心的辟邪符阵中心阵眼!
当最后一笔落下——
“嗡…!”
所有符文仿佛被无形之力串联,微微一震,散发出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暗红色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静心苑核心区域笼罩在内!光晕之中,血煞之气与那微弱的净世气息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防护。
几乎在光晕成型的瞬间——
“嗤——!”
远处坑洞方向,隐约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愤怒的嘶鸣!那镜中眼球猛地转动,幽绿光芒暴涨,似乎试图加强窥探和意念冲击,却被那层看似薄弱的光晕死死挡在外面,无法穿透!
有效!
苑内众人只觉得那无所不在的冰冷窥视感骤然消失,压抑的心头为之一松!
“成功了?!”亲卫惊喜道。
“只是暂时隔绝!”忽尔卓没有丝毫放松,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他能感觉到,那镜眼正在不断冲击光晕,每一次冲击都让光晕微微晃动,布阵的材料和净瓶液体都在急速消耗!这阵法…撑不了太久!
必须尽快让王爷或高姑娘醒来!他们是唯一可能真正解决这鬼东西的人!
他回到赵宸榻前,看着王爷苍白的面容和心口那僵持的光暗之力,心急如焚。
该怎么办?难道还要再次冒险刺激王爷?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玄铁匣上。王爷昏迷前说…皮卷是钥匙的一部分…母妃封印不全…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既然这皮卷与王爷体内的幽冥碎片同源,甚至可能与他生母有关,能否…用它来…平衡甚至引导王爷体内冲突的力量?就像…高姑娘那净世之力所做的那样?
这想法比之前更加危险!皮卷诡异莫测,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还有选择吗?等待阵法被攻破?等待门主恢复?
就在忽尔卓内心激烈挣扎,手指几次抬起又放下之际——
“呃…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不同于之前的呻吟从旁边榻上响起。
所有人猛地转头!
是高阳!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眉心紧紧蹙起,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光…好暗…冷…宸…不要…”
她心口那点微光随着她的呓语明灭不定,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
“高阳姑娘?!”太医又惊又喜,慌忙上前查看。
忽尔卓也一步跨过去。
高阳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身体开始轻微挣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呓语越来越急:“…井…棺材…娘…不要过去…危险…回来…”
井?棺材?娘?!
忽尔卓瞳孔骤缩!她是在说…冷宫枯井下的石棺?!她感知到了那镜眼?还是…回忆起了什么?!
就在这时,高阳猛地睁开双眼!
但那双眼眸…并非往日的清亮,而是蒙着一层诡异的幽绿色薄膜!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与坑洞镜眼中极其相似的光芒一闪而逝!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坐起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剧烈颤抖,“滚出去!滚出我的脑子!”
那尖叫声中,竟夹杂着一丝非人的、冰冷的嘶吼!
“高姑娘!”淑妃吓得惊叫后退。
太医试图按住她,却被她身上骤然爆发的一股混乱力量弹开!
“她被侵染了?!”忽尔卓骇然失色,下意识握紧刀柄!那镜眼…竟能隔着阵法影响到高阳?!还是说…她体内本就残留的幽冥死气被引动了?!
高阳的痛苦挣扎只持续了数息,便猛地僵住。她眼中的幽绿薄膜迅速褪去,瞳孔恢复漆黑,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恐惧和…一丝刚刚苏醒的茫然。她剧烈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衣,茫然地看向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忽尔卓焦急的脸上。
“将…军?”她声音沙哑微弱,带着不确定,“我…这是…”
“高姑娘!你醒了?!”忽尔卓又惊又喜,却又不敢放松警惕,“你觉得怎么样?刚才…”
高阳抬手揉了揉剧痛的额角, fragments of memories flooded back—the desperate fight, the terrifying green eye in her mind, the icy voice hissing mands… She shuddered.
“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她声音发颤,“一个…绿色的眼睛…在看着我…对我说话…”她猛地抓住忽尔卓的胳膊,指甲掐入他手臂,“王爷呢?!王爷怎么样了?!棠儿呢?!”
她的意识…似乎是清醒的?!
忽尔卓心中稍安,连忙道:“王爷力竭昏迷,但暂无性命之忧!太子殿下无恙!”
高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榻上的赵宸,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狰狞的伤口,眼圈瞬间红了,挣扎着就要下榻:“宸…”
“姑娘不可!”太医连忙拦住,“您刚醒,神魂未稳,万万不可激动!”
高阳强行压下情绪,目光却死死落在赵宸心口那灰暗的墨痕和偶尔闪过的幽绿上,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奇异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口那点微光,正与那墨痕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共鸣与…牵引?
“那眼睛…”她猛地抬头,看向苑外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它…它还在吗?”
忽尔卓沉重地点头:“在。我们暂时用阵法隔绝了它,但撑不了多久。”他快速将坑洞镜眼和当前困境说了一遍。
高阳越听脸色越白,身体微微颤抖。那镜眼的可怕,她刚才在梦魇中已亲身感受过。
“必须…毁了它…”她喃喃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赵宸,看向他心口的墨痕,一个模糊的、源自净世本源直觉的念头涌入脑海,“那眼睛…与王爷体内的力量…同源…甚至…更强…它能感应到皮卷…或许…也能…”
她的话未说完,但忽尔卓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那镜眼,或许能成为刺激王爷苏醒,甚至…平衡他体内力量的“外力”?!但这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旦失控,王爷可能被彻底侵蚀!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决绝。
赌,还是不赌?
就在这时——
“报——!”一名玄甲卫狂奔而入,脸色惨白,“将军!阵法…阵法快撑不住了!那镜眼…那镜眼裂开了!里面…里面好像要钻出什么东西来!”
所有人脸色剧变!
高阳猛地握紧拳,眼中闪过决然:“没时间了!带我去坑洞边!”
“什么?!”忽尔卓大惊,“不可!太危险了!”
“只有我能感应到它的变化!”高阳挣扎着下榻,语气急促却坚定,“或许…我能干扰它!为王爷…争取时间!或者…”她看了一眼赵宸,“…引导它!”
这是唯一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忽尔卓看着高阳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岌岌可危的阵法和昏迷的王爷,猛地一跺脚:“好!我陪你去!”
他令太医和淑妃照顾好王爷和太子,亲自搀扶着重伤初醒、虚弱不堪的高阳,在数名精锐亲卫的护卫下,毅然走向那幽镜窥心的死亡坑洞!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深渊边缘。
而他们身后,榻上昏迷的赵宸,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心口那灰暗的墨痕,幽绿光芒骤然亮了一瞬,仿佛感应到了那同源镜眼的剧烈变化和…高阳的决绝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