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乔的追问像密集的雨点，砸得天宇几乎喘不过气。他退到阳台栏杆边，背后是午后温热的阳光，身前是吕子乔那双写满“不追到答案不罢休”的眼睛。
“天宇，你就说嘛！那‘雨天借伞法’的细节跟我当年记的笔记分毫不差，连‘伞柄要缠防滑带’这种小事都一样——除了原创者，谁能记得这么清楚？”吕子乔往前逼了半步，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漫出来，“还有‘反向夸赞术’，说什么‘你这裙子颜色太跳，也就你皮肤白能驾驭’，这话术我现在还在用，上次小雨淅淅还夸我会说话呢！这绝对是你想的，你当年给我发的私信里就这么写的！”
天宇扶着栏杆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望着楼下穿梭的车流，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走：“都多少年的事了，记不清了。”
“不可能！”吕子乔立刻反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手机里还存着当年的聊天记录截图呢！那时候你说‘追女生就像解数学题，得找对公式’，这话我现在还跟海棠他们说！你看——”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滑动屏幕，调出一张有些模糊的截图，举到天宇面前，“你看这头像，虽然是只黑猫剪影，但眼睛的弧度跟你现在背包上的黑猫挂坠一模一样！”
截图上的聊天记录里，“黑猫不睡”的头像确实和天宇背包上的挂坠高度重合——都是一只蹲坐着的黑猫，左眼尾有颗小小的白斑。天宇的呼吸微微一滞，背包带在肩头硌出浅浅的红痕，那挂坠是大学毕业时买的，他自己都快忘了细节。
“还有这个！”吕子乔又翻出一张截图，是段文字备忘录，“你当时给我画的‘搭讪流程图’，说从‘问路’到‘约饭’要分五步，每步间隔不能超过三天，最后一步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太阳——你上周给咖喱酱画的图里，太阳的画法都没变，还是缺了个角！”
天宇的喉结动了动，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好像想说什么，却被吕子乔抢了先——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吕子乔突然放软了语气，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反倒带了点难得的认真，“你是不是觉得，当年那些技巧太幼稚，怕我笑话？可对我来说不是啊！要不是你教我‘借修电脑留联系方式’，我根本不敢跟薇薇说话；要不是你说‘女生说“随便”的时候，一定要说具体选项’，我第一次跟她约会就搞砸了……”
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回忆的温软：“那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笨，追女生每次都弄巧成拙，是你每天晚上给我发消息，说‘没关系，下次换这招’，还给我找心理学书里的理论，说‘这不是花心，是在学习怎么尊重对方’。天宇，那些话对我来说不是技巧，是救命稻草。”
阳台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卷起天宇额前的碎发。他转过身，眼底的犹豫像被风吹散的雾，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轻得像叹息，却在吕子乔耳里炸响。他猛地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折叠椅，发出“哐当”一声。“你……你说什么？”
“我说，”天宇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石子投进湖面漾开的涟漪，“‘黑猫不睡’是我。流程图是我画的，那些话也是我说的。”
吕子乔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认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他突然抓住天宇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我当年跟兄弟们吹牛逼，说我的‘师父’是个情场高手，能把心理学玩得团团转，没想到……没想到是你这个天天泡图书馆的学霸！”
天宇被他晃得肩膀发疼，却没推开，只是无奈地笑：“那时候看你在论坛上发的帖子，说自己追女生时，要么紧张得说不出话，要么一开口就冷场，觉得……挺像我高中时的样子。”
“所以你就熬夜给我查资料？”吕子乔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松开手，挠了挠头，眼眶有点红，“我还以为‘黑猫不睡’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哥哥，没想到是同龄人……你当年给我发‘这招对内向女生管用’的时候，是不是在偷偷笑我笨？”
“没笑你。”天宇摇摇头，语气认真，“我查了《社会心理学》里的‘曝光效应’，又问了学生会的学姐，才敢告诉你‘多在她常去的咖啡店看书’——那些不是瞎编的。”
“我就知道！”吕子乔猛地一拍手，兴奋得在阳台上踱来踱去，“怪不得那些招那么管用！原来有理论支撑！我说我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原来是有学霸师父在背后支招！”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天宇，郑重地鞠了一躬，“谢了啊，师父！当年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只会说‘多喝热水’的直男呢！”
天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鞠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不用这样……”
“要的要的！”吕子乔直起身，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师父！那你再教教我呗？我最近看上隔壁街那家花店的老板娘了，她总说我‘太跳脱’，你说我该用哪招？”
“自己想。”天宇转身往客厅走，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当年的笔记早扔了，而且……”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兴奋转圈的吕子乔，补充道，“追人最管用的技巧，从来都不是套路。”
吕子乔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我懂了师父！是真心对不对？！”
天宇没回答，只是脚步轻快了些，阳台的风卷着他的笑声飘进来，混着吕子乔“师父等等我”的呼喊，在客厅里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阳光落在地板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当年那些隔着屏幕的对话，终于在现实里交叠成了完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