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依旧卷着黄沙,呜咽着掠过干裂的大地,将之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化神之战遗留的痕迹慢慢掩埋。只是那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魔气与玄冥鬼气的腥味,还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彻底消散。
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无敌门一行人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瘦驴驮着白辰,嗒嗒的蹄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老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节奏,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
云阳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早已看不见的战场方向,挠了挠他刺猬般的短发,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 “师尊,那个白胡子老道,为啥对着您行那么大礼?还吓成那样?还有那个叫林凡的小子,身上那股味儿,可真难闻!” 他心思单纯,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远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接话道: “三师兄,那玄冥老祖显然是认得师尊,而且畏惧到了骨子里。至于那林凡……他身上的力量至邪至恶,充满吞噬与混乱之意,绝非正道。而且,我隐约感觉到,他体内似乎有某种……非比寻常的‘异物’存在,与那邪功同源,却又更加隐晦诡异。” 作为精于推演算计的人,他对气机和因果的感知更为敏锐。
秦双儿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剑修独有的锐利: “心术不正,纵有力量,亦是邪魔。他的剑意……如果那能称之为剑意的话,充满了杀戮与毁灭,毫无道韵可言,走的是歧路。” 她追求的是剑心通明,归一纯粹,对林凡那种充满杂质与暴戾的力量天然排斥。
敖青哼了一声,懒洋洋地甩了甩袖子,仿佛要驱散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异味: “管他什么异物,一股子蛀虫的臭味。看着张狂,实则外强中干,根基虚浮得很。” 她血脉高贵,感知更为直接,对那种依靠外物、急功近利提升的力量充满鄙夷。
白辰依旧侧坐在驴背上,身体随着驴子的步伐轻轻摇晃,仿佛快要睡着。 听到弟子们的议论,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礼嘛,行多了,总比挨打强。”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至于那小子身上的‘小玩意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轻轻拍了拍驴脖子,那瘦驴默契地放缓了脚步。
“不过是个……比较吵嚷的‘铃铛’罢了。”白辰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拴在脖子上,叮当作响,提醒别人它来了,也吵得自己睡不着觉。”
“铃铛?”云阳瞪大了眼睛,更加迷糊了。
陆远却是身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师尊这个比喻,看似随意,却精准得可怕!那林凡体内的“系统”,不断提供力量,指引方向,看似是莫大机缘,何尝不也是一种束缚和噪音?它放大欲望,蒙蔽本心,让宿主在力量中迷失,不正如一个吵嚷的铃铛吗?
秦双儿若有所悟,轻抚着手中的剑柄。 剑需人御,而非剑御人。外物之力,终是歧途。
敖青撇撇嘴,虽然没完全明白,但觉得“吵嚷的铃铛”这个说法,倒是挺贴切那家伙给人的感觉。
“那……师尊,咱们不管他吗?”云阳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他杀了那么多人……”
白辰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目光掠过远处地平线上隐约浮现的城郭轮廓,悠然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人非要往井里跳,你拦得住一次,拦不住一辈子。”
“路,是自己选的。因果,也得自己担着。”
他收回目光,重新合上眼,
“咱们啊,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当判官的。再说了……”
他拖长了语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走了这半天,为师饿了。前边好像有座城,闻着……似乎有烧鹅的香味?”
众人绝倒。
刚才还在谈论化神修士的敬畏、邪魔外道的诡异、天地因果的玄奥,转眼间,门主的心思就跳到了烧鹅身上。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几个弟子一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但莫名的,因为林凡和那场战斗而带来的些许凝重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是啊,管他外界洪水滔天,师尊自有其道理。他们此行,本就是下山游历,体验红尘,而非卷入纷争。
陆远笑了笑,拱手道: “师尊,前方应是边境重镇‘黑岩城’。据弟子先前了解,城中确有一家‘王记烧鹅’,颇有名气。”
“哦?”白辰眉头微挑,似乎来了点精神, “那还等什么?走快些。”
那瘦驴仿佛也听懂了“烧鹅”二字,或者是感知到白辰的催促, 蹄子顿时迈得快了几分,嗒嗒嗒,朝着远方的城池小跑而去。
云阳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憨笑道: “被师尊这么一说,俺也饿了!”
秦双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也不自觉地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敖青虽然对凡俗食物不屑一顾,但看众人都一副期待的样子,也只能嘀咕一句“口腹之欲”,跟了上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苍茫的荒原上。身后是渐行渐远的杀戮与阴谋,前方是人间烟火的城郭与一只未知的烧鹅。
对于无敌门而言,这或许,才是他们此行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