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庭深处,半损的古传送阵前,灵光急促闪烁。云无涯须发戟张,双手如穿花蝴蝶,将一枚枚珍贵无比的空晶石打入阵基裂隙,口中念念有词,不惜耗费本命阵元,强行稳固着摇摇欲坠的空间通道。石蛮全身肌肉贲张,熊掌抵住一根出现裂纹的阵法支柱,磅礴妖力汹涌注入,硬生生撑住即将崩溃的结构。
林正静立阵眼,眸中轮回虚影缓缓旋转,周身混沌之气不再肆意张扬,反而极度内敛,化作无数细不可察的符文,融入阵法脉络,抚平着每一次空间震荡带来的反噬。他感应着虚空彼端那片正在哀嚎的位面坐标,心神前所未有的凝聚。
“道主!通道勉强稳定,但对面空间结构极其紊乱,充满毁灭性能量乱流,且有时空褶皱陷阱!强行传送,风险极大!”云无涯额头见汗,急声汇报。
“无妨。锁定那片尚未完全湮灭的光明气息所在区域。”林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石蛮,跟紧我。”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入光芒刺眼的传送漩涡中心。石蛮低吼一声,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嗡——!”
剧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眼前光怪陆离,时空扭曲。寻常化神修士在此等环境下,顷刻便会迷失甚至被撕碎。但林正周身那内敛的混沌轮回之气,却如同定海神针,所过之处,狂暴的空间乱流竟诡异地平复、绕行,仿佛畏惧其蕴含的、凌驾于简单空间法则之上的“存在”本质。石蛮紧咬牙关,死死跟在林正身后那一片稳定的“力场”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万年。前方猛地一亮,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法则崩塌巨响与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两人冲出了传送通道,眼前景象令人心神俱震。
这是一片正在死去的世界。
天空是破碎的,露出后方冰冷漆黑的虚空,无数位面碎片如同流星般坠落、湮灭。大地干涸龟裂,岩浆与寒冰诡异共存,却又迅速被蔓延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漆黑阴影所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凋零的哀鸣与影巫特有的虚无秽力。远方,一道接天连地的幽冥死气龙卷,正疯狂抽取着这个位面最后一丝生机。
而就在这片末日景象的中心,一团微弱却顽强的金色光晕,如同暴风雨中的孤灯,死死守护着一小片尚未被彻底侵蚀的山谷。光晕之中,隐约可见数十道身影,气息衰弱,却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纯净与祥和,正是净土遗民!他们结成一个玄奥阵势,为首是一位手持残破玉如意的老妪,一位怀抱瑶琴、脸色苍白的少女,以及几位伤痕累累但仍目光坚定的修士,正拼命抵挡着周围无数阴影生物与被死气侵蚀的位面本土魔物的疯狂进攻。光晕已黯淡到极致,随时可能熄灭。
“找到了!”林正目光一凝,锁定那团金光。他能感觉到,那金光的气息,与阿芜涅盘光茧中的净土本源同源!
“吼!好多鬼东西!道主,俺老石去开路!”石蛮熊眼赤红,看到那些阴影生物,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要扑上。
“慢!”林正一把按住他,轮回道种微微震动,瞬间洞察局势,“强攻必引动幽冥龙卷主力,救人不成反陷其中。需以轮回之法,瞒天过海。”
他双手结印,指尖轮回之气流转,并非攻击,而是轻轻拂过自身与石蛮。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人的身影迅速淡化,气息与周围弥漫的死气、阴影波动完美同化,仿佛化作了这末日景象的一部分。正是轮回道种初步掌控“存在”与“虚无”的玄妙应用——轮回匿影。
“走!”林正低喝一声,带着石蛮,如同两道虚无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密密麻麻的阴影生物大军,迅速接近那团金色光晕。
山谷内,情况已危如累卵。
“清漪仙子!阵法快撑不住了!”一位中年修士口溢鲜血,嘶声喊道。
怀抱瑶琴的少女清漪,玉指早已被琴弦割破,鲜血染红琴身,却依旧咬牙弹奏着净化心魔、稳固心神的《净土安魂曲》,音波所过,勉强驱散着侵蚀神魂的死气低语,但琴音已越来越微弱。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充满不屈:“坚持住!师尊以生命为代价送我们出来,绝不能辜负!”
为首的老妪,玉如意光芒黯淡,望着周围无穷无尽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依旧坚定:“净土血脉,宁死不屈!即便身陨,亦要崩断这些邪魔几颗牙!”
就在此时,数道格外强大的阴影领主,联手发出一道凝聚了位面死寂本源的漆黑冲击波,狠狠撞在金色光晕上!
“咔嚓——!”光晕应声而碎!净土遗民们齐齐吐血倒飞,阵势瞬间瓦解!
“完了!”清漪仙子美眸闭上,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
两道看似与阴影无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遗民前方!其中那道魁梧身影怒吼一声,身躯暴涨,化作百丈巨熊真身,毛皮浮现出混沌符文,熊掌裹挟着崩山巨力,狠狠拍向那道漆黑冲击波!
“轰!”冲击波竟被硬生生拍散大半!正是石蛮全力出手!
而另一道身影,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清漪仙子身旁,一指点出,一缕温润平和的混沌生机瞬间没入她体内,稳住其濒临崩溃的心脉。同时,他袖袍一卷,一股无形的轮回之力荡漾开来,将残余的漆黑冲击波与扑上来的阴影生物悄然“分解”、“归无”,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什么人?!”阴影领主们又惊又怒。
清漪仙子愕然睁眼,看到身旁这位气息深邃、眸含轮回的青年,感受到那股与净土之力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磅礴且充满生机的力量,一时呆住。
林正来不及解释,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净土遗民,语速极快:“想活命,放弃抵抗,敞开心神,接纳我的力量!”
老妪警惕地看着林正,但感受到他气息中并无恶意,且方才出手相救,又见石蛮勇猛,一咬牙:“听他的!”
林正点头,轮回道种全力运转,双掌虚按地面,低喝:
“混沌轮回,芥子纳虚!”
嗡!一股玄妙的空间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将包括清漪仙子、老妪在内的所有净土遗民笼罩。他们的身影迅速缩小、虚化,最终化作数十点微不可察的混沌光点,没入了林正袖中一方以轮回之力临时开辟的“微尘洞天” 之内!
“不好!他们要跑!”阴影领主反应过来,疯狂扑来。
“石蛮,断后!”林正一把抓住因施展法相而气息不稳的石蛮,周身轮回之气爆发,再次施展轮回匿影,身形融入阴影,朝着来时的方向急速遁去!
“拦住他们!”幽冥龙卷中心,传来一声蕴含怒意的咆哮,一道更加恐怖的死寂意念锁定林正!轮回之主麾下的真正强者,被惊动了!
林正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破碎的位面缝隙中穿梭。身后,是无数阴影生物的疯狂追击与那道迅速逼近的恐怖意念。
“想走?留下净土余孽!”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林正神魂中炸响,一道横跨虚空的幽冥巨爪撕裂空间,抓向林正后背!
感受着那足以捏碎星辰的恐怖力量,林正眼神一冷,猛地转身,并指如剑,指尖轮回道种虚影浮现!
“轮回……往生指!”
一指点出,并非硬撼,而是点在了那幽冥巨爪的“因果线”与“存在节点”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那威力无穷的巨爪,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中指处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连带着后方那道恐怖意念,也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受了一丝反噬。
趁此间隙,林正带着石蛮,一头扎进来时勉强维持的空间通道!
“轰隆!”通道在身后彻底崩塌,将追兵暂时阻隔。
……
片刻后,道庭古阵光芒一闪,林正与石蛮踉跄跌出。林正脸色更白,接连施展轮回秘法,负荷极大。石蛮更是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云无涯连忙上前扶住:“道主,如何?”
林正深吸一口气,平复翻腾的气血,袖袍一展,数十点混沌光点飞出,落地化为清漪仙子等惊魂未定的净土遗民。
“幸不辱命。”林正看着这些净土最后的星火,目光复杂。救下他们,意味着与轮回之主的正面冲突,将再无转圜余地。
清漪仙子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以及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青年,盈盈一拜:“晚辈净土清漪,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号,此乃何地?”
“此地乃混沌道庭,贫道林正。”林正缓缓道,目光却望向混沌殿方向。他能感觉到,在救回这些净土遗民的刹那,殿内阿芜的光茧,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与这些同源气息产生了某种共鸣。
“净土遗民……阿姐的涅盘……轮回之主的追杀……”林正心中念头飞转,“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场上古净土覆灭的真相。或许,答案就在这些人身上。”
他看向清漪仙子等人,沉声道:“诸位暂且安心在此疗伤。关于净土之事,关于轮回之主,林某,需向诸位请教。”
真正的风暴,随着这批净土遗民的到来,即将正式席卷混沌道庭。而阿芜的涅盘,也似乎因此产生了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