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林正背负着奄奄一息的张录事,与顾明渊一同在寂静的街巷中急速穿行。身后,守备府大牢方向传来的喧嚣与怒吼声渐渐远去,但三人心中的紧迫感却丝毫未减。
林正的心镜映照之力全开,如同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城防动态图。巡逻兵丁的路线、暗哨的位置、乃至远处“济世堂”方向依旧混乱的火光与气息波动,都清晰无比。他总能提前数息预判并避开所有可能的拦截,选择的路线刁钻而隐蔽,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潜行者。
顾明渊紧随其后,看着前方林正那沉稳矫健、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身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位年轻的客卿,不仅实力深不可测,其心智与谋略,更是远超他的想象。今夜若非林正料敌先机、雷霆出手,他此刻恐怕已身陷囹圄,书院亦将万劫不复。
“这边。”林正低语一声,身形一闪,拐入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在胡同尽头的破旧柴堆后,他轻轻推开一扇极其隐蔽的木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
“这是……”顾明渊微微一怔。
“早年废弃的排水暗道,直通城外。”林正简短解释,“暂时安全。”
三人迅速潜入暗道,林正反手关上木门,黑暗顿时吞噬了一切。暗道内潮湿阴冷,弥漫着霉味,但此刻却成了最安全的庇护所。
林正将张录事小心放下,指尖泛起微光,蕴含“心缘掌”生机的真气缓缓渡入其体内,护住其心脉。顾明渊也蹲下身,仔细检查张录事的伤势,脸色愈发凝重。
张录事浑身是伤,显然受过酷刑,气息微弱如丝,但更麻烦的是,其体内盘踞着一股阴冷诡异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是南疆的‘蚀心蛊’!”顾明渊咬牙道,“好毒辣的手段!此蛊能蚕食心智,令人痛苦不堪,最终在疯狂中死去!他们这是怕他开口!”
林正目光一寒,灵犀映照之力仔细探查那蛊虫。那蛊虫无形无质,更像是一团恶毒的意念能量,盘踞在张录事的心窍之中。
“可有解法?”林正沉声问道。
顾明渊摇头:“蚀心蛊极其阴毒,除非下蛊之人亲自解除,或是有修为高深者以纯阳浩然之气强行炼化,但稍有不慎,便会加速蛊虫反噬,危及性命!”
林正沉吟片刻,忽然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融合了菩提佛光与自身“心缘掌”度化之意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探向张录事的心窍。
他没有试图强行炼化,而是以灵犀映照锁定那蛊虫的核心波动,将那一丝温和却带着无上净化之意的真气,如同春雨般,缓缓渗透进去。
心缘掌·润物无声!
那蚀心蛊感受到外来力量,顿时躁动起来,张录事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但林真的真气并非攻击,而是“滋养”与“沟通”,试图安抚那充满怨毒的蛊虫意念,并将其与张录事本身的心神缓缓“剥离”。
这个过程极其精妙,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林正额头渐渐渗出细汗,全神贯注。
顾明渊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渐渐地,那蛊虫的躁动平息了下来,其上的阴冷邪恶之气,竟被那温和的佛光与缘法之力丝丝化去!虽然未能彻底清除,但其凶性已被大大压制,暂时不会再危及张录事的性命。
林正收回手指,微微喘息:“只能暂时压制,争取一些时间。必须尽快找到解蛊之法,或是让他开口。”
顾明渊长舒一口气,敬佩道:“客卿神通,老夫叹服!”
这时,张录事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顾明渊和林正,眼中先是迷茫,随即爆发出强烈的激动与恐惧:“顾……顾先生!是……是你们救了我?!”
“张录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指使你伪造书信?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顾明渊急切地问道。
张录事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是……是周转运使!是周文康大人逼我的!他……他抓了我的妻儿!用邪术控制了我!让我模仿柳文轩的笔迹伪造那封密信!我……我不得已啊!”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周文康的名字,顾明渊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他!这个国贼!”
“还有……还有南疆的‘黑巫使’!”张录事仿佛想起了更恐怖的事情,声音都在发颤,“他们……他们在炼制可怕的邪物!需要大量的……活人精血和魂魄!城外的流民失踪……还有……还有守备府大牢里的一些死囚……都是被他们抓去……喂了那邪物了!”
林正与顾明渊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用活人炼邪物?!此等行径,简直天理难容!
“他们炼的是什么?在什么地方炼?”林正沉声追问。
“我……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张录事恐惧地摇头,“只听周文康醉酒后提过一句……说什么‘血神子’将成,大事可期……地点……地点好像就在守备府地下!有一处极其隐秘的祭坛!由那黑巫使亲自掌管!”
血神子?守备府地下祭坛?林正心中巨震!赵擎苍竟然疯狂到将如此邪物藏在自家府邸之下?!
“周文康和赵擎苍,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想干什么?”顾明渊强压怒火问道。
“周……周大人似乎能控制赵守备……”张录事艰难道,“好像是通过……通过赵守备最宠爱的那位南疆妾室下的蛊……他们……他们想控制云州城防,好像是要接应……接应什么人入境……图谋……图谋大事……”
控制守备,接应外人,图谋大事?!这已远超一般的贪腐或权斗,这是彻头彻尾的通敌叛国!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联了起来!周文康与南疆黑巫使勾结,通过蛊术控制赵擎苍,以云州守备府为巢穴,暗中炼制邪物“血神子”,并欲图里应外合,接应外敌,祸乱边疆!
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就在这时,林正心镜映照忽然察觉到暗道入口处传来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气息阴冷诡异,正是南疆巫师!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
“有人来了!走!”林正低喝一声,背起张录事,与顾明渊迅速向暗道深处退去。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暗道入口的木门被猛地劈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钻了进来,为首者正是那名在醉仙楼见过的、眼神惨绿的南疆头目——黑巫使!
“哼!跑得倒快!”黑巫使声音沙哑,如同毒蛇吐信,“追!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暗道内,一场激烈的追逐战瞬间展开!
林正背负一人,速度却丝毫不减。心镜映照之下,暗道内每一个岔路、每一个拐角都了然于胸。他时而土遁穿墙,时而以符箓制造障碍,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黑巫使的追击和偷袭。
顾明渊紧随其后,不时挥袖打出浩然正气,逼退追来的蛊虫毒雾。
那黑巫使手段极其诡异,挥手间便是毒虫弥漫、诅咒横生,暗道狭窄,更是凶险万分。但林正总能提前洞察其攻击轨迹,或以巧劲化解,或以佛光克制,竟让对方一时奈何不得。
“小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破戒急道,“这黑巫崽子道行不浅,拖久了咱们吃亏!”
林正目光扫过前方一个岔路口,心镜映照到其中一条岔路通向一处废弃的砖窑,窑洞结构复杂,且有数个出口。
“这边!”他低喝一声,猛地拐入那条岔路。
黑巫使紧随其后,刚冲入岔路,迎面便是数张“惊雷符”轰然炸开!雷光闪耀,蛊虫纷纷焦黑落地!
趁此间隙,林正三人已冲入砖窑深处,借助复杂的地形暂时隐匿起来。
黑巫使暴怒不已,指挥手下分散搜索。
砖窑内黑暗曲折,危机四伏。林正将张录事交给顾明渊照料,自己则如同暗夜中的猎手,凭借心镜映照的神妙,与黑巫使及其手下周旋。他并不硬拼,而是不断袭扰、误导,将对方引入早已废弃的坑道或触发早已布置的简易陷阱,极大地拖延了时间。
然而,黑巫使毕竟修为高深,渐渐摸清了林正的套路,攻势越发凌厉狠毒。
“找到你们了!”黑巫使阴恻恻的声音在一个巨大的窑洞内回荡,他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惨绿的眼睛锁定着藏在废砖堆后的林正三人,“看你们这次往哪逃!”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浓郁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雾自其袖中涌出,如同活物般向着林正三人席卷而来!黑雾之中,无数狰狞的蛊虫虚影若隐若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是‘万蛊噬魂雾’!快退!”顾明渊脸色剧变,全力催动浩然正气护住三人,但那黑雾腐蚀性极强,文气光罩 rapidly 黯淡下去!
张录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眼看黑雾就要将三人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正眼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神光!他向前踏出一步,不仅不退,反而直面那滔天黑雾!
他双手缓缓抬起,心镜映照之力催发到极致,瞬间洞察了这“万蛊噬魂雾”的核心波动规律——那是由无数细小蛊虫的怨念与毒气构成,其力量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存在着无数细微的、瞬息万变的能量间隙!
灵犀感应·映照境圆满!洞察入微!
“破!”
林正低喝一声,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菩提佛光与“心缘掌”的破邪之力,并非攻向黑雾整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刺向那无数能量间隙中最薄弱、最核心的那一点!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水!那磅礴汹涌的黑雾猛地一滞,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竟从核心处开始剧烈沸腾、消散!其中的蛊虫虚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纷纷尖啸着化为青烟!
一剑破万法!一指点破邪雾核心!
黑巫使闷哼一声,显然法术被破,受了反噬,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你……你竟能看破我圣教蛊雾的虚实?!”
趁此机会,林正猛地转身,一掌拍在身后窑壁上!
轰隆!
早已被岁月腐蚀的窑壁应声破开一个大洞!洞外,竟是通往城外的荒野!
“走!”
林正低喝,与顾明渊携着张录事,迅速冲出破洞,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黑巫使冲到破洞前,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脸色铁青,却没有立刻追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灵犀映照……洞察入微……此子……绝不能留!”
他转身,对身后手下冰冷道:“传讯给周大人和赵守备,猎物已逃往城外。启动‘血祭’计划,封锁所有出城通道!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暗道出口的荒野中,林正三人不敢停留,向着远处山林疾奔。
“暂时安全了。”林正稍稍放缓脚步,对顾明渊道,“先生,张录事的口供至关重要,必须立刻送往省城乃至京城!但如今云州戒严,道路封锁,该如何是好?”
顾明渊喘息稍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有一个办法!云州城西百里外,有一处‘碧波潭’,乃是江南碧波轩设在北地的一处隐秘据点,有特殊渠道可直通江南乃至京城!苏姑娘离去前,曾将此据点位置与联络暗语告知于我,以防万一!”
碧波轩据点?林正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碧波潭!”顾明渊决断道,“只要将消息送出,周文康、赵擎苍之流,必遭天谴!”
然而,林正却缓缓摇头,目光望向云州城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凝重。
“先生,您与张录事前往碧波潭求援。我……必须回云州城。”
“什么?!”顾明渊大惊,“客卿!此刻回城,无异于自投罗网!赵擎苍和周文康定然在全城搜捕你我!”
林正目光坚定:“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回去。他们计划受阻,狗急跳墙,定然会加速那‘血神子’的炼制!每拖延一刻,便可能有更多无辜者丧命!我必须去阻止他们,至少……要拖延时间,等到援军到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苏姑娘的‘碧海潮生簪’或许还未彻底损毁,仍在守备府地下祭坛之中。此物关乎碧波轩传承,若能夺回,或可成为克制那邪物的关键。”
顾明渊看着林正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深知其心意已决,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担忧,最终长叹一声:“客卿……保重!万事小心!待老夫求得援兵,定第一时间杀回云州!”
两人在荒野中就此分别。顾明渊背着张录事,向着西边碧波潭方向艰难行去。
林正则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那座被黑暗与阴谋笼罩的城池,目光锐利如刀。
孤身返险地,直面无边暗潮。
云州城的最终风暴,将由他一人,率先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