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入基地的每一寸神经末梢。
红色的应急灯光取代了原本的照明，在能源室内投下斑驳陆离的血色光影，将林啸天脸上凝固的狂热切割得支离破碎。
“十、九、八……”
冰冷的机械倒数声，是为他王座奏响的丧钟。
“不可能……这不可能！”林啸天冲到主控台前，双手疯狂地砸在已经失灵的屏幕上，“是谁？！是谁干的？！季骁和零应该被困在三号停泊港！那里是死路一条！”
他的咆哮在剧烈晃动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不甘与癫狂。他设想了无数种顾言可能会有的后手，却唯独没有料到，攻击会来自外部，来自他眼中那两只瓮中之鳖。
顾言站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任由天花板上的金属构件砸落在身边，也未曾移动分毫。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啸天，像是在欣赏一出筹谋已久的戏剧，终于迎来了最华彩的落幕。
“你好像很意外。”顾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噪音，“你以为把鸟关进笼子，它就不会唱歌了吗？”
“是你！是你让他们做的！”林啸天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顾言，“你什么时候给他们下的指令？！”
“在你让我走向那个‘王座’的时候。”顾言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林啸天扭曲的脸，“你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所以没有注意到，我的指尖在他手心划过。”
“手势？就凭一个手势？！”林啸天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你以为你是谁？神吗？一个手势就能扭转乾坤？别做梦了！”
“我不是神。”顾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我了解我的猎犬。我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就能闻到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
『猎犬』这个词，带着一种狎昵又极致占有的意味，让林啸天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你把他当成狗？！”
“不。”顾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温柔，“他是我的光。但为了抓住光，猎人必须先放出最凶猛的猎犬，去咬断那些碍事的锁链。”
“疯子！你也是个疯子！”林啸天嘶吼着，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顾言玩弄于股掌之上。
“ScRAm程序启动倒计时……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基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剧烈的震动停止了，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只有应急灯的红光还在闪烁。
能源，被切断了。
那个闪烁着无数光点的融合舱，此刻也暗淡下去，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金属棺材。
林啸天成神的梦想，彻底破灭。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冲向一旁的备用能源启动装置。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顾言！我还有备用能源！我还有整个基地的战斗机器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他按下启动按钮，基地深处传来沉闷的电机启动声。
顾言看着他最后的挣扎，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他抬起手，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衬衫的袖扣。
那枚袖扣，材质特殊，在红光下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蓝光。
下一秒，顾言感觉到束缚着自己身体深处的那股无形力量，松动了。林啸天为了防止他反抗，在他体内植入的微型抑制器，其大部分功能都依赖于主能源。如今主能源切断，光靠备用能源，已经无法维持那种精密的压制。
力量，正在回到他的身体里。
“林啸天。”顾言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一声清脆的骨骼脆响，“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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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深潜器内。
剧烈的爆炸冲击波让小小的『海神-IV』在水中疯狂翻滚，季骁死死地抓住操控杆，才没让自己被甩出去。
“咳咳……成功了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向一旁的零。
零的手指在终端上飞速滑动，她的脸色在屏幕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
“成功了。ScRAm程序已经启动，主能源被切断。但是……”她的声音顿了顿，“林啸天启动了备用能源，而且，基地的自毁程序也被触发了。结构正在崩塌，我们被困住了。”
显示屏上，原本清晰的基地结构图，此刻正被大片大片的红色区域所覆盖，代表着结构损毁和海水倒灌。
他们回去的路，已经被彻底堵死。
“就没有别的路了吗？”季骁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就是顾言。现在能源室是什么情况？顾言一个人，要怎么面对林啸天的疯狂反扑？
“有一条。”一直蜷缩在副驾驶位上，气息奄奄的林泽突然开口。
他咳出一口血，指着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里……是基地的中央排污管道……直径足够深潜器通过……它……它直接通往能源室的下层冷却池……”
“你确定？”季骁看向他。
“我确定……”林泽虚弱地笑了笑，“这是我父亲……为了防止意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逃生通道……只有他和我……知道……”
“零！”季骁立刻喊道。
“路线已重新规划。”零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但这条路同样危险。管道内结构复杂，而且因为基地崩塌，很多地方可能已经变形，我们的深潜器随时可能被卡住。”
“没时间犹豫了。”季骁的眼神锐利，“顾言还在等我。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他身边去。”
他推动操控杆，深潜器调转方向，朝着那个幽暗的管道入口冲了过去。
“抓稳了。”季骁低吼一声，“我们要去接我们的mVp回家。”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去晚了，顾言会怎么样。那个总是把一切都算计好的男人，那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其实也会受伤，也会脆弱。
他把后背交给了自己，自己就必须成为他最坚固的盾。
“顾言，你可千万别逞强啊……”季骁喃喃自语，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的白袜体育生男友，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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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室内，杀机四伏。
随着备用能源的启动，四台通体漆黑的战斗机器人从墙壁的暗格中滑出，红色的电子眼锁定了室内唯一的活动目标——顾言。
“杀了他！给我撕碎他！”林啸天躲在强化玻璃的操作间内，疯狂地咆哮着。
四台机器人同时抬起了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顾言。
顾言的身体动了。
在子弹射出的前一刻，他以一种与他斯文外表截然不符的敏捷，闪身躲到了一根粗大的能源管道后面。
密集的子弹打在管道上，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顾言靠在管道后面，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火力间隙和行动模式。这些机器人虽然强大，但终究是程序设定好的机器，行动逻辑有迹可循。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换弹匣需要1.5秒，四台机器人不会同时换弹，会形成交叉火力网。但是，它们的视觉传感器有一个共同的弱点，无法处理瞬间的强光过载。”
顾言的脑中飞速分析着。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因为爆炸而断裂的一根高压电缆，断口处还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就是那里。
在一台机器人火力稍歇的瞬间，顾言猛地从管道后冲出，他没有冲向机器人，而是冲向了主控台。
“想跑？没门！”林啸天以为他要逃跑，立刻命令机器人包抄。
顾言在主控台上飞速按了几个按钮，那是他之前就记下的，关于冷却系统手动排压的指令。
“嘶——”
一声刺耳的气阀声响起，一根位于机器人头顶上方的备用冷却管突然爆开，喷洒出大量的低温冷却剂。
一台机器人被淋了个正着，机体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关节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机会！
顾言抓起掉落在地的一根金属撬棍，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
他没有去攻击机器人的装甲，而是精准地将撬棍插入了那台机器人已经变得脆弱的颈部关节。
“咔嚓！”
一声脆响，机器人的头部和身体分离，红色的电子眼熄灭了。
解决一个。
“废物！都是废物！”林啸天在操作间里气急败坏地吼叫。
剩下的三台机器人调整阵型，火力变得更加密集。
顾言的呼吸有些急促，刚才的爆发，对刚刚解除限制的身体来说，负担不小。
他不能硬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根闪烁着电弧的高压电缆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形成。
他需要一个导体，一个足够长的导体。
他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朝着融合舱的方向移动。那里，有许多在爆炸中散落的合金板和缆线。
“顾言，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林啸天的声音充满了怨毒。
顾言没有理他，他的眼中只有目标。
他看准一块足够大的合金板，在一个翻滚躲过扫射后，猛地发力，将合金板踢向了其中一台机器人。
机器人下意识地抬手抵挡。
就在这一瞬间的停滞，顾言抓住了机会。他捡起一根长长的缆线，一端猛地甩向那根高压电缆，另一端，则缠绕在了另一台机器人的脚踝上。
“滋啦——”
强烈的电流顺着缆线瞬间传导过去，那台机器人浑身爆出耀眼的电火花，抽搐着倒了下去。
解决两个。
只剩下最后两台了。
顾言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剩下的两台机器人，它们一左一右，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结束了，顾言。”林啸天狞笑着，“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躲！”
顾言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谁说我要躲了？”
他突然转身，背对着两台机器人，朝着已经报废的融合舱冲了过去。
这是一个自杀式的行为。
两台机器人立刻抬起枪口，准备将他射成筛子。
但就在它们开火的前一秒，顾言按下了融合舱外壁上的一个手动紧急排斥按钮。
这个按钮，是苏文清为了防止实验失控，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可以将舱内积蓄的所有不稳定能量，瞬间向外释放。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冲击波，以融合舱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能量干扰。
两台机器人的电子眼瞬间爆裂，内部的精密元件在强大的能量冲击下烧毁，冒着黑烟，僵在了原地。
解决所有。
整个能源室，再次恢复了寂静。
顾言扶着融合舱的边缘，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缓缓抬起头，隔着强化玻璃，看向操作间里脸色惨白的林啸天。
他的眼神，冰冷，锐利。
猎人，走到了猎物的面前。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操作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啸天的心脏上。
操作间的门，被他一脚踹开。
林啸天惊恐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不……不要过来……”他的声音在颤抖。
“游戏结束了。”顾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输了。”
“我没输！我没有输！”林啸天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顾言，你确实很厉害，厉害到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是，你真的以为，我没有给自己留最后的底牌吗？”
他一边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控制器，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啸天将控制器举到顾言面前，脸上是玉石俱焚的疯狂，“这是季远山……也就是季骁父亲的维生系统控制器！只要我按下去，他就会在十秒内，因为供氧中断而脑死亡！”
顾言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你以为我赢了？不，我们是平手！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你是要杀了我，给你母亲报仇，然后让你那个小男友，眼睁睁地看着他父亲死掉，让他恨你一辈子？”
林啸天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还是说，你放我走，我把这个控制器交给你？你选啊！顾言！你不是很会选吗？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轰隆——！
就在这时，能源室的另一侧墙壁，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无数碎石和钢筋飞溅中，一艘伤痕累累的小型深潜器，硬生生地冲了进来，停在了冷却池的边缘。
舱门弹开。
季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操作间里的对峙，看到了顾言，也看到了林啸天手上那个致命的控制器。
他的目光，和顾言的目光，在混乱的空气中，交汇了。
“顾言……”
季骁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担忧。
林啸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哦？你的小男友也到了。正好，让他亲眼看看，你是怎么选择的。”他将手指，轻轻地放在了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来吧，顾言。告诉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