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冰冷的。
当末日的审判书真正降临的时候，连颜色都不是红色，而是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惨白。
燕京，深夜。
一份盖着国徽与紫光阁双重印章的红头文件，没有通过任何商业渠道，而是由两名身着中山装，神情肃穆的中年人，直接送达了江海市金融监管委员会的最高办公室。
文件上的内容，寥寥数语，却字字诛心。
【经查，苏氏晴天集团，在过往二十年的经营活动中，涉嫌多起重大金融违规、非法汇兑及危害国家经济安全行为。即日起，成立联合调查组，冻结其在全球范围内的所有资产，查封其所有经营场所，相关负责人，就地控制，听候处理。】
没有预警，没有听证，没有申辩的余地。
这是来自华夏权力之巅的，直接判决。
李家，终于亮出了他们最后的，也是最锋利的一张底牌。
那不是商业，不是金融，甚至不是权谋。
那是“规则”本身。
消息在第二天股市开盘前的半个小时，才通过某个加密渠道，泄露到了市场上。
那一瞬间，整个华夏的资本圈，集体失声。
凌晨四点，纽约华尔街，晴天集团在纳斯达克挂牌的子公司，股价在盘后交易中，瞬间清零。
上一秒还价值数百亿美金的商业帝国，下一秒，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尘埃。
清晨六点，苏家大宅。
恐慌，如同最凶猛的瘟疫，在这座百年豪门之内疯狂蔓延。
一夜之间，苏家所有人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曾经亲如兄弟的合作伙伴，如今如同躲避瘟神，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曾经笑脸相迎的银行行长，此刻声音冷得像冰，通知他们所有贷款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全额还清，否则将启动最严厉的强制执行程序。
曾经跪着求苏家赏口饭吃的下游企业，此时也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上百封律师函雪片般飞来，要求为停产支付天文数字的违约金。
墙倒，众人推。
鼓破，万人捶。
这就是资本世界的，本来面目。
“完了……一切都完了……”
苏家的议事大厅内，苏振华双目失神地瘫坐在地上，他花白的头发在短短一夜间，仿佛又白了十年，整个人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苏振雄则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诅咒着苏晚晴，诅咒着林阳，诅咒着这不公的命运。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绝望的序曲。
当老管家福伯，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宣布老爷子要在家祠召开家族紧急会议时，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审判，即将来临。
苏家家祠，是这座百年大宅最神圣，也最压抑的地方。
高大的牌位上，供奉着苏家列祖列宗。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腐朽木料混合的气息。
苏晚晴孤零零地站在家祠中央。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未来得及换下的白色长裙，此刻却因为主人的憔悴而显得无比黯淡。
她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曾经如星辰般明亮的凤眸，如今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她的周围，站着她所有的亲人。
二叔，三叔，姑母，堂兄，堂弟……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冷漠，怨毒，和一种急于将她献祭出去的，残忍的决绝。
家祠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秉德，在福伯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巨擘，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他佝偻着背，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没有看苏晚晴。
他只是走到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从福伯手中接过三炷香，颤抖着，对着牌位，拜了三拜。
然后，他转过身，那双浑浊的老眼，终于落在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身上。
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慈爱与宠溺。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冰冷的……决断。
“晚晴。”
苏秉德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事到如今，我们苏家……已经走投无路了。”
“李家昨天派人传来了最后的话。”
苏秉德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孙女的表情，“他们说，解开这个局，只有一个办法。”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要耗尽他生命中最后的力量。
“他们要你……一个人，去燕京，亲自给李默少爷，登门谢罪。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苏家的人，你的生死荣辱，都与苏家，再无半分关系。”
“另外，”苏秉德的声音更低了，“苏家名下所有的产业，必须全部无偿转让给李家指定的基金会。以此，换取李家，饶过我们苏氏……剩下族人的性命。”
轰！
苏晚晴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爷爷，看着这个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视若明珠的老人，她无法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那不是请求。
不是商量。
那是通知。
一份用她苏晚晴的尊严，身体，和未来，去换取家族苟延残喘的，死亡通知书。
“爷爷……”她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够了！你还有脸叫爷爷！”
苏振华猛地跳了出来，他指着苏晚晴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咆哮，“苏晚晴！要不是你勾引那个林阳，我们苏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是你为家族赎罪的时候了！”
“牺牲你一个，幸福我们全家！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苏振雄也跟着嘶吼，他的眼中闪烁着贪生怕死的疯狂，“你一个人去死，总比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陪葬要好！这是你欠我们苏家的！”
“没错！快点！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去燕京！”
“别再连累我们了！”
一道道指责，一句句催逼，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苏晚晴那本已破碎的心脏。
她环视四周。
她的叔伯，她的兄长，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极尽谄媚的亲人们，此刻都像是一群饥饿的野狼，用最贪婪，最冷酷的眼神，盯着她这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羔羊。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爷爷苏秉德的身上。
她多希望，爷爷能像以前一样，站出来，呵斥他们，将她护在身后。
然而，苏秉德只是缓缓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她，留下一个冷硬而绝情的背影。
“晚晴，不要怪爷爷心狠。”
“为了苏家的血脉……你，就委屈一下吧。”
“委屈一下吧……”
这句话，像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符，彻底击溃了苏晚晴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只剩下叔伯们那一张张扭曲、狰狞的脸。
“动手！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绑起来！直接送去机场！”
苏振华一声令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堂兄，便如狼似虎地向她扑了过来！
绝望。
无助。
被全世界抛弃。
苏晚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就在那两只罪恶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
“轰隆——！！！”
家祠那两扇由百年沉香木打造，重达千斤的巨大门扉，竟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无法想象的暴力，硬生生地……踹开了！
两扇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向内倒飞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擦着那两个堂兄的头皮，狠狠地钉进了后方的墙壁里！
整个家祠，剧烈地一颤！
漫天烟尘中，一道修长挺拔，宛如魔神降世的身影，逆着光，一步一步，踏了进来。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步伐不紧不慢，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却发出了如同战鼓擂动般，令人心悸的声响。
“林……林阳！”
苏家众人，看清来人的脸后，集体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如见鬼魅！
林阳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锁定在那个孤立无援，浑身颤抖的女孩身上。
当看到她脸颊上的泪痕时，一股足以将天地冰封的滔天杀意，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林阳！这是我们苏家的家事！你……”
苏振华色厉内荏地吼道。
林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
苏振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凶兽盯上，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后面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里，双腿一软，竟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
林阳走到了苏晚晴的面前。
他脱下自己的风衣，轻轻地，披在了她那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香肩上，将她整个娇躯，都包裹进了自己的温暖与气息之中。
“我来晚了。”
他低下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愧疚。
简单的四个字，让苏晚晴那颗早已死寂的心，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心疼的脸，所有的委屈、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决堤的洪水，她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林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胸膛。
随即，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温柔的脸，在转向苏家众人的那一瞬间，变得比西伯利亚的万年玄冰，还要冷酷亿万倍！
“我刚刚在外面，好像听到，你们在商量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要把我的女人，当成货物，送给谁？”
整个家祠，噤若寒蝉。
“林阳！你别太嚣张！”
苏秉德终于鼓起勇气，拄着拐杖站直了身体，他指着林阳，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斗不过李家的！他们的背后是国家！是权力！你再有钱，也只是只待宰的肥羊！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所有人！”
“保全？”
林阳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屑，嘲弄，和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绝对的蔑视。
“老东西，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播放任何视频，只是随意地，打开了一个新闻app的推送界面。
然后，他将手机，扔到了苏秉德的脚下。
苏秉德颤抖着，低头看去。
只一眼，他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轰然跪倒在地！
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新华社的红色紧急推送，醒目得刺眼。
【突发！燕京李氏家族，因涉嫌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叛国及危害国家安全案，其主要成员李建国、李泽等三十余人，已于今日凌晨，被中央警卫局特别行动组，全数抓捕！】
【据悉，此次行动的线索，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爱国商人，冒着生命危险提供。该商人名下基金会，已向国家安全发展基金，捐赠一万亿，用于奖励所有在本次事件中有突出贡献的……】
一……万亿？
叛国案？
李家……完了？
苏秉德和苏家众人，看着那条新闻，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以为李家是天。
可现在，天，塌了。
不是被林阳打塌的，而是林阳……通知了另一个更高的天，把它，给捅穿了！
“你们好像在奇怪，为什么我昨晚什么都没做？”
林阳抱着怀中渐渐停止哭泣的苏晚晴，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因为我在等。”
“等李家亮出他们所有的底牌，等他们爬到最高，也等你们……这些所谓的家人，露出最丑陋的嘴脸。”
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苏秉德。
“苏家？从今天起，你们，不配再提这两个字。”
说完，他不再看这群行尸走肉一眼，拦腰抱起怀中已经哭到虚脱的苏晚晴，转身，向着家祠外那片已经放晴的天空，大步走去。
“游戏结束了。”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