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出一个过分用力的笑容,蹲下身试图与女孩平视。
“我们是滇江安全区水检处的。有人说这儿水出了问题,来找找线索。”
他声音刻意放得柔软。
女孩没吭声,紧咬着下唇。
攥着水桶把手的小手青筋绷起,下意识地把沉重的桶往身后藏了藏。
目光在苏瑶和方科脸上来回,终于像确认了什么,沙哑的开口:“你们……真是来查的?”
方科立刻抖出那伪造的证件牌,笑容更深:“当然!谁干坏事,抓他!”
“我们听说是水里被人……不是妈妈弄的!!”
女孩尖利急促的嘶叫猛地撕裂夜色!
整个人弹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珠瞬间翻涌起滔天的怨毒:
“他们冤枉妈妈!他们害死我妈妈!她不是坏人!!不是!!”
成了!
方科心头狂喜。
脸上却绷得更紧,赶紧追问:“谁害的?!你都知道谁?!说出来,我们帮你抓!”
后面藏着的人耳朵全竖了起来。
“我知道!!”
女孩的脸在惨淡的月光下扭曲成小小的厉鬼模样,稚嫩的童声里淬满恨毒,
“妈妈都告诉我了!名字……我都写下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名字!
写下来了!
方科瞳孔猛缩。
没等一旁的苏瑶开口。
小女孩却猛地掉头冲回自己那黑洞洞的破屋。
“砰!”
一声巨响甩上门!
门缝里挤出最后的尖叫:“我要报仇!给妈妈……报仇!!”
蹬蹬蹬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内屋深处。
“写下来了?她妈妈告诉她的?”
陈咏民的声音在寂静里冒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死掉的人怎么告诉?
除了那种东西,还能是什么!
方科强压激动,嗓子发紧:“关键就是那份名单!拿到了,根儿就断了!”
苏瑶却沉默着走近屋门口。
目光落在女孩遗弃在院门口的那只鲜红色塑料水桶上。
水桶散发着一股极淡的浓重水腥铁锈味。
她俯身,伸手探入冰凉的浑浊水中摸索。
粘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抬起手。
一片边缘带着细微齿痕,暗紫带血的东西软趴趴地挂在她指间。
薄薄一片,在月光下反着诡异湿润的光。
“舌…舌头?”
旁边有人惊骇地抽气。
方科死死盯着那片东西:“在杀了!那丫头…已经下手了!”
……
午夜寒气刺骨。
院子里死水般的泥地上,映着几张被焦虑扭曲的脸。
马震围着那只鲜红的水桶直搓手:“不去撬开那门问名单?光靠咱自己从那些蠢货嘴里掏?掏到猴年马月去!再待下去……”
“砰!”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自己湿冷的裤腿上。
方科蹲在红桶旁,头也不抬:“现在进去?”
他冷笑一声,下巴朝对面紧闭的门板点了点:
“找死?那屋子里冷的……”
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斜眼瞟了下旁边院门。
一股无形湿冷的恶意,正像雾气一样从对面那破屋里丝丝缕缕往外渗。
陈咏民和另外几人脸色唰地白了。
苏瑶靠墙而立,眼皮微微撩起一线,扫过方科的侧脸。
藏着饵呢……
这男人,有料没抖完。
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像独吞破局首功。
“总不能真挨个去逼问吧?”
陈咏民抹了把额头渗的冷水珠,那是湿气,不是汗。
“先前找那地头蛇屁都问不出!那帮龟孙子拧成一股绳,串通好的!”
方科站起来,夜色下脸色更显阴沉:“逼?也不是不行!眼下,鬼八成就是那淹死的李雪!”
他嘴角古怪地往上扯了扯,目光越过众人肩头,落在苏瑶身上:
“分头!我去院子里找名单!姓王的……”
“你去河边!”
“死人肯定还在水里泡着!捞出来砸到那帮蠢货脸上,不怕他们不松口!”
方科语速飞快。
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冰冷算计:
苏瑶的嘴角微微勾起。
呵……
方科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自己一个三阶去河边“捞尸”?
而他则钻进那明显“有问题”的破屋里“找名单”。
要么,那屋子里藏着比河边更有价值的“货”,这厮想独吞。
要么……就是河边那“东西”的危险,远不止一句“河,危险”那么简单!
很快,行动计划安排好。
方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河边,尸体。屋里,名单。”
他说完,径直转身隐入隔壁房间的阴影中。
马震抹了把额角渗下的湿冷水珠。
那股子“捡到大漏”的兴奋劲儿压也压不住,嘴角咧开:
“还真不复杂!”
“李雪怨气冲心变鬼复仇,闺女李柔给她当爪牙……那舌头一剪,啧啧,就是报复嚼舌根的!”
“咱们找着尸骨,帮着把仇报了,这鬼窝不就散了?”
他嘿了一声,又觉得这“捡漏”太容易了点。
扭头看向方科消失的黑黢黢门洞:
“就是……是不是太顺了?这可是个A级雏形的壳子!”
方科嘶哑的嗓音从黑暗中冷冷抛回来:“顺?”
“雏形期,就是没盖板的棺材!什么都晾在眼皮底下!”
“等它盖上盖真成了副本?哼!”
“进来两眼一抹黑,鬼知道第一个倒霉鬼是谁!等人死光了线索也断了,剩下几个活口满嘴屁话!”
“真撞上源头是李雪?那群被鬼惦记的‘债主’早死绝了!上哪撬嘴?”
“你帮闺女杀债主,刚剁一个,那死鬼的怨气又孵出个新鬼缠上你!”
他嗤笑一声,像是嘲弄这群人的天真:
“连环鬼!懂不懂?解开一个扣才能碰下一个!拖得越久,缠你的鬼越多!”
窗户纸被捅破,众人后脊梁窜起一股寒意。
雏形期的便利,原来是要用成倍的未来危险换的!
苏瑶捻着指间那片泛着紫黑色血瘀的舌头肉,眼皮微垂:
“或者……逼得太狠,村民先把李柔淹了。”
“全村都是凶手,没一个开口。”
“李柔尸沉河底,怨深似海,转头又成新鬼。”
“那时进来的倒霉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条暗沉沉,汩汩流淌的死河上:
“破局唯一的线头,就是河底下泡烂的李柔。”
“但……水里捞上来的,就不一定只是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