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带着沉重的心情,跟着老管家穿过层层庭院,来到老爷子静养卧室外。
老管家轻轻推开房门,低声道:“三公子,老太爷在里边等你!”
老三轻轻点头,迈步进入房中。
房内光线有些昏暗,窗户只开了一条细缝用来通风。
傅清醇坐在书桌前,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
经过这么多年的顽疾折磨,老爷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更是极其微弱,唯有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依然锐利清明。
“外公!”老三走到桌案前,躬身行礼。
“来了……”老爷子声音沙哑,并没有丝毫绕弯子的意思,而是直奔主题:“外边的事……我都知道了!”
闻言,老三心底一紧,没想到他都病成这样了,消息还能如此灵通。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匆忙低下头认错:“孙儿无能,损兵折将,让您老忧心!”
傅清醇缓缓摇头,气息极其微弱的低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就是吕一剑,有些可惜了。”
他打起精神来,干瘪的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坐直身子说道。
“柳家干的,他们纠结妖族……打了这么个伏击战。”
谈及此事,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怒意和杀气。
紧跟着,就听他叹息道。
“他们是看我时日不多,想要以你为突破口,打破眼前的僵局。”
站在书桌前的老三,保持低头姿态,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对于这番猜测,他心里门清。
但他能怎么说?
老爷子命悬一线,能活几天还不一定呢。
这个时候,傅家的嫡系子弟都在盯着,如果他敢鼓动老爷子交权,且不说能不能稳住外边的局势。
家里这个烂摊子就够他头疼的。
四个舅舅,十几个表哥表弟,林林总总一百多口人,这笔账,谁能算的清!
所以,他在等,哪怕心里急得要死,也不主动开口,就等老爷子放话,主动交权。
不为别的,当下这个局势,傅家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他老三。
如果他输了,老爷子再一死,耒云城第二天就要改姓!
这一点,老爷子心里也明白。
“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咳咳咳……”老爷子话说一半,剧烈咳嗽起来。
老三匆忙跑到桌后,轻抚着后背为其顺气。
“咳……”约莫十几息过后,老爷子恢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安抚道:“稳住别慌,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我这一辈子,还是攒了点家底的……”
当听到这句话时,老三心中急切瞬间消散大半。
只要老爷子愿意拿出家底,那这场游戏,就还有的玩。
“外公,柳家那边……”
“先让他赢!”傅清醇轻轻摆手,枯瘦的身躯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但那双平静至极的眼睛,却让老三感应到一股难以抵抗的威压。
“再让他死!”
……
次日,京城,朝堂之上。
近些日子,文武百官就东芝路问题,争论个不休。
自从征调大批量九品仙官过去之后,双方交战更为频繁。
虽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役,可每天零零散散加起来,还是会有几十上百人伤亡。
当然,如果只是死人,他们也能勉强接受。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么多的修士聚集在营地,每天吃喝拉撒灵力补充,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糟心事。
一部分人认为,休战时期,让那些修士去挖矿,每天必须挖到一定数量矿石,才能获取相应的资源分配。
这一方法,提出后立马遭到大部分人抵制,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
修士不比平民百姓,那些泥腿子没有修为傍身,随便压榨都行,大不了杀了就是。
可那些仙官不同,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
你让他们战死,这些人或许也会有不满,但大多数都会选择认命。
可要是让他们撅着腚去挖矿,去干那些苦力活,这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随时造反,炸营的理由。
万一强制执行,按着他们的脑袋逼迫下矿洞。
那么,下次再上战场时,这伙人手里的刀,可就不确定捅向谁啦。
这事换谁想都一样,反正都是死,哪个愿意受这鸟气!
也是因为这一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甚至都不需要皇帝开口,他们自己先乱成一锅粥。
就当众人争论不休,嗓门越来越高时,老太监刘安迈着急切的步伐跑到龙椅前,当众呈上一道折子。
这一举动,不仅令吴禛倍感诧异,就连那些正在吵架的文武百官也是一头雾水。
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刘安如此着急,甚至没等到朝会散去,就急匆匆跑上来。
难道是东芝路那边出现了什么急事?
带着这种想法,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全都默契的闭上嘴巴。
龙椅之上,吴禛缓缓打开折子,轻轻扫视一眼后,嘴角却是突然扬起,竟没来由笑了起来。
本就万分好奇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更是跟猫爪一样,痒痒的不行,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能让陛下笑出声来。
或是看出来了众人的疑惑,吴禛将折子递给旁边的刘安,轻轻点头:“念给大家听听,刚好人都在,也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是陛下!”刘安俯身接过折子,紧走两步去到龙椅侧前方,开口不急不缓念道:“臣,傅清醇,斗胆谨奏,近日盘洲境内,妖祸未平,复见人祸之萌,事涉宗室,关乎国本,臣寝食难安,不敢不奏于陛下。”
刘安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却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千层浪。
文武百官皆屏息凝神,听到“事涉宗室”四字,心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
他们这些人虽然身在京城,但也听说了昨天的事情。
本以为这点小事,老太师会自行处理,没想到他竟然把折子递了上来。
看来,老家伙此次已经动怒,递这道折子就是在变相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