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过,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却如沸腾的开水,将寒意冲散几分。
鲜红纸屑裹着刺鼻的火药味腾空而起,与地面晶莹的雪花碰撞,在空中织就一幅绚烂画卷。
院门口,四盏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暖黄色的光晕透过雕花纸,将
字的影子投在覆雪的石阶上。
春霞系着新做的靛蓝围裙,正踮脚往门框上贴春联,墨汁未干的 “灵门瑞气千山秀,福地祥光万户新”在灯笼映照下泛着金芒。
丰收举着糨糊碗跟在身后,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娘,爹说等会儿要放烟花,比去年的还好看!”
“行,但要吃过饭之后再放!”
春霞贴完最后一副对联,在围裙上擦擦手,转头奔向旁边厨屋。
与此同时,李沉海从杂物间里抱出一坛老酒,使劲晃了晃后,微微皱眉:“大冷天的也会挥发吗?”
“嘀咕什么呢,快准备吃饭吧。”春霞端着两盘热菜从他身边路过,冒着雪跑进后院客厅。
“爹,什么时候能放烟花呀?”丰收戴着熊皮帽子,鼻尖冻得通红,兴冲冲跑到他面前问道。
从白天开始他就惦记着库房里那点烟花,就盼着天黑赶紧点了呢。
“吃完饭,吃完饭就放。”李沉海抱着酒坛子去到客厅门口,跺跺脚上的雪渍后,又帮他拍拍头上的雪花:“春霞,饺子下了吗?”
“已经下好了,就等你忙完呢!”春霞扶着刚会走的老二,在暖炉前转圈。
小家伙穿着一身大红袄,像个福娃娃似的,很是可爱。
“行,等等我,马上就好!”李沉海放下酒坛,转身去到厨屋,看到案板上已经准备好的篮子后,提起就走。
刚出门口,就见丰收已经戴好皮手套,正等着他呢。
爷俩也没撑把伞,拎着篮子从后门出去,踩着屋后的积雪,没走多远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坟头前。
李沉海蹲下身子,从篮子里端出一盘热乎乎的饺子,还有几个下酒菜,以及一壶温好的老酒。
跟在他身后的丰收,不用大人提醒,噗通一下跪在坟前,积雪没过他半截身子,这孩子也没吭声。
“陈伯,过年啦,我们来看看你。”
李沉海从篮子最下边掏出一摞纸钱点燃,蹲在坟头前边烧边念叨着。
“这几年银子赚了不少,但清肠丸的生意我也没放下。”
“您老放心,方子我肯定留着,不传给外人。”
寒风呼啸,燃烧的纸钱火势非常旺,火星子顺着风势飘摇之上,没入漆黑的夜空之中。
“孩子一年年大啦,等再过两年,老二大了,我也带过来给您瞧瞧。”
“您老离家近,没事的也帮着照看照看孩子。”
李沉海翻着燃烧的纸钱,目光停留在热气腾腾的饺子上。
“今年大年夜,吃点喝点,咱爷们到啥时候都忘不了你。”
说话间,跪在他身后的丰收,十分自觉的磕了三个响头,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墓碑,脆生生喊道。
“爷爷,过年好!”
这一句“爷爷”陈老怪到死都没等来。
现如今,李沉海能有这份心,还能记得他的嘱托,也算讲究,没有忘记当年的恩情。
“走吧,回家!”待到纸钱烧完,李沉海将儿子从地上拽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赶。
丰收回头望一眼墓碑,好奇的问道:“爹,这个爷爷跟咱们刚才去的是一个人吗?”
傍晚的时候,李沉海带着他去李家祖坟跑了一圈。
在原主父母的坟前也磕了几个头。
小孩哪懂得这么多,他就知道有两个爷爷,住在不同的坟地里。
“不是一个人。”李沉海看他走的艰难,步子都迈不开,弯腰将其抱起:“但是都一样,以后等你长大了,清明过年的时候,都要过来,两个爷爷都要磕头。”
“嗯,我知道了爹!”丰收点点头,将此事记在心底。
……
“快来快来,这是蔓茹姐给的羊肉,还有猪头,白天的时候就开始炖,现在正好,肉已经烂啦。”
春霞将最后一道大菜端上桌。
热气腾腾的炖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客厅。
李沉海坐在主位,看着桌上七八个炒菜,还有冒着热气的鲜肉饺子,端着酒杯,看向旁边的家人。
“过年啦,新的一年马上……”
“你等等!”春霞打断他的话,匆忙起身跑出客厅。
这一突然举动,弄得李沉海一脸懵逼,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丰收扒拉着弟弟的脑袋,时不时望一眼色泽诱人的猪头,馋的直流口水。
“爹,什么时候能吃啊?”
“马上啦,等你娘回来。”李沉海放下酒盅,起身去到暖炉前,又往里添了几块炭。
这时,春霞从外边回来,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吟吟的走进客厅。
她的身后,已经换了套新衣服,收拾干干净净的孙昭北,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口,偷偷瞄着正在掏炉灰的李沉海。
“进来啊,看他干什么,今天我说的算,不用看他脸色!”
春霞冲他招招手,示意这小子不用害怕。
听到动静的李沉海顺势望去,看见孙昭北的身影后,顿时皱眉:“你把他喊来干什么?”
“怎么了,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蹲在窝棚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来家里吃顿饭怎么啦!”
春霞迎向他的目光,梗着脖说道。
她这人心软,而且念旧情。
菜人铺子的事她还记着呢,如果没有孙昭北帮忙,丰收可就没啦。
虽然李沉海已经从别的地方给予感谢,但这份恩情,她永远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