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的长河中,有些伤痛就像一颗尖锐的石子,无论岁月如何冲刷,都难以磨灭。
此刻,她伫立在小公园,仿佛与当时的自己重叠,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那个跨年夜,本应充满欢乐与温馨的时刻,却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苏絮的离去,如同星子从夜空中突然坠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告而别,姐姐这次真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她想回家的,可刚走出公园的她,又重新回到了小公园,站在那颗破碎糖果的旁边。
许言轻满脑子都是苏絮的影子,
“你明明答应了要来接我去看烟花的......”
许言轻像被什么钉住一样,她就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雪里的糖。
刚刚那句大骗子的低吼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
此时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烟花爆炸的轰鸣在她耳边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空洞的白噪音。
邻居关门那声巨响,恶毒的话语,漫天虚假的绚烂,还有地上那颗沾满污雪、冰凉的、碎裂的橘子味棒棒糖。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又冰冷的噩梦。
她没有再哭出声,泪水在寒风中冻结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刺痛的痕迹。
那颗糖。
承载着她整个晚上的执着奔跑、苦苦寻觅。
承载着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去看烟花的许诺。
承载着她之前鼓起勇气写给姐姐的卡片。
承载着她那个无比郑重的愿望。
那个想要长大和姐姐结婚,保护姐姐,给她一个快乐的家的愿望。
可现在,姐姐不见了。
她慢慢蹲下去,无视路面的冰冷和泥泞,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去抠那颗嵌在雪泥里的棒棒糖碎片。
“姐姐……”
橘子味的香气似乎还在鼻尖残留,但此刻闻起来只有绝望和心碎。
许言轻拼力想要拾起所有碎片,似乎这样做就能拼凑出回那个允诺过明天、会温柔接住她的姐姐。
指尖触碰到糖块的冰凉,她猛地瑟缩了一下。
不是因为脏冷,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这破碎的糖块,是不是就代表了她和姐姐的明天?
碎了,彻底碎了。
两个人曾经描绘的未来,碎了。
小公园周围传来声响让她感觉到孤独。
孩子们追逐烟花的嬉闹声从未停歇,节日的喜悦像一层厚厚的幕布,将她隔绝在一个绝望的角落里。
“阿絮姐姐……”
她攥紧了手里的糖块和糖纸碎片,尖锐的边缘刺着掌心,但那点刺痛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感觉。
她把碎块死死按在胸口,那个本来留给姐姐拥抱的位置,此刻只余一片冰冷的空茫和剧痛。
烟花明明灭灭,在她空洞的眼中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却映不亮一丝希望。
“阿絮姐姐......去哪里了呢......不要我了吗......”
一个破碎的气音从她颤抖的唇间飘出,瞬间被震耳欲聋的爆响吞没。
回家?家里有妈妈,有表姐宁雨溪。
可家里没有阿絮姐姐。
去找?世界那么大,她一个小孩,能去哪里?
仓库、秘密基地、学校......能找的地方她都已经来来回回跑遍了。
每一次奔跑带起的冷风,每一次跌倒磨破的膝盖,都在此刻化作无尽的疲惫和寒冷,将她小小的心彻底冻僵。
时间在泪水和烟火的光影中凝固、流逝。
鼎沸的人声渐渐退潮,雪地上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燃尽的烟花残骸。
公园的灯光冷清地亮着,照着滑梯旁那个蜷缩着、一动不动的小小的影子。
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尖锐的呜咽。
只有许言轻手里那颗沾满污雪的橘子糖碎片,在昏黄路灯下,还折射着最后一点点破碎的光。
那光,微弱,冰冷,像一把小小的利刃,刺着她。
那不是她想要的礼物。
她想要的礼物,是她的阿絮姐姐。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狂欢达到顶点,继而落幕。
人群彻底散去,寒冷与寂静重新包裹了小公园。
许言轻终于像是解冻一般,僵硬地站直了身体。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她略微单薄的衣服上,她毫无知觉。
她最后看了一眼滑梯旁的地面,又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处。
那个方向,是苏絮的家。
而那刻着狰狞污痕的扇大门,此刻正紧闭着,屋内也没有一点灯光。
许言轻叹了口气,捏紧了手里的糖。
然后,她转过身。
小小的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路过。
她路过的,是自己和姐姐昨日堆起的、那排围坐在树下、此刻显得无比孤寂的小雪人。
她离开了被欢乐遗弃的小公园,踏上了空寂的街道。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昨夜堆雪人时姐姐温柔的笑声上。
踩在那张写着新年愿望的小卡片上。
踩在“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去看烟花”的承诺碎片上。
她走向那个没有阿絮姐姐的家。
走向那个没有阿絮姐姐的明天。
路灯拉长了她孤绝的影子。
寒风呼啸,带走了节日最后的余温,也带走了她生命里那抹最亮、最暖的颜色。
那颗被她紧攥在掌心、捂在胸口的破碎棒棒糖。
是那个关于跨年烟花的约定唯一冰冷的遗物,是她巨大世界轰然崩塌后,唯一抓在手里的苦涩证据。
跨年夜的烟花结束了,新一年的太阳将要升起。
可是,属于许言轻的以后,关于苏絮的所有憧憬和未来。
在邻居关门声响起、自己独自站在小公园里、烟花照亮那颗破碎的橘子糖的瞬间,已经结束了。
永远停在了过去,停在了无尽的寻找和那句恶毒的谩骂里。
新年的第一天,她的世界只剩下空无和彻骨的寒冷,以及一颗再也不可能送出去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