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晚风里泛起细碎火星，灵界的夜幕如同泼洒的浓墨，将远山轮廓晕染成模糊的暗影。石夯啃完最后一块兽骨，把骨头往火堆里一扔，拍着肚皮站起身：“李仲，换班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保管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李仲正用树枝拨弄篝火，闻言抬头看了眼天色，星子已在天幕上缀成稀疏的银河。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两盏“引魂灯”，指尖凝出灵力点亮灯芯，淡金色的光晕立刻驱散了营地入口的昏暗：“这灯能感应活物气息，一旦有灵兽靠近就会闪烁，你多留意些。”说着将其中一盏递给石夯，自己则提着另一盏走到西侧围墙的了望点——那里是白天修补的重点，也是视野最开阔的位置。
石夯捧着引魂灯蹲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灯座上的纹路：“我说李仲，你说这灵界的夜晚咋这么静？连虫叫都没有，怪渗人的。”他说着往门口缩了缩，石锤就靠在手边，锤头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越安静越要当心。”李仲的声音从了望点传来，带着夜风的清冽，“低阶灵兽多怕生，但高阶的往往擅长潜伏。白天那只石鼠只是开胃菜，真遇到危险的，不会给我们留预警时间。”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正是白天林曦分享的阵法残卷里记载的“警戒符”，随手贴在围墙缺口的木梁上，符纸立刻隐去了痕迹。
石夯咂咂嘴：“还是你想得周到。要是换成我一个人，怕是早吓得钻被窝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苏远和秦峰白天说以前是莲心谷的，你说他们靠谱不？毕竟咱们认识也没多久。”
李仲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东侧石屋的方向，那里隐约透着微弱的烛光——想来两人还在研读那几卷炼丹玉简。“修仙路上本就多萍水相逢，”他缓缓开口，“但今天翻土种灵草时，秦峰特意把靠近溪流的田垄留给了凝露草，说这草喜湿；苏远则悄悄补了灵田边缘的缺口，怕溪水冲毁田埂。细节见人心，不必多心。”
话音刚落，引魂灯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淡金色的光晕泛起涟漪。石夯瞬间绷紧了身子，一把抓起石锤：“有东西！”
李仲已纵身跃下了望点，脚步轻得像片落叶。他按住石夯的肩膀示意稍安，目光投向营地东侧的密林边缘——那里的灌木丛正微微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别出声，先看看是什么。”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片刻后，一只灰毛野兔从灌木丛里窜出来，蹦跳着跑向灵田的方向，引魂灯的光晕立刻恢复了平稳。石夯松了口气，夸张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凶物，原来是只兔子。”说着就要抄起石锤去追，却被李仲拦住。
“别碰它。”李仲的眼神有些凝重，“灵田刚种了种子，沾了灵泉水的气息，寻常野兔不会靠近。”他说着屈指一弹，一枚铜钱大小的石子精准地打在野兔前方的地面上，野兔受惊般原地跳起，转身钻进了密林，跑动间竟隐约带起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
石夯愣在原地：“这兔子不对劲？难道是……”
“是‘幻灵兔’，能模仿低阶灵兽的气息，其实是高阶灵兽的诱饵。”李仲沉声道，指尖再次按上引魂灯，灯芯的光晕此刻竟泛起极淡的青色，“看来是有大家伙盯上这里了，你守好营地入口，我去灵田那边看看。”
他刚迈出两步，东侧石屋的门突然开了，苏远披着外衣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玉简：“李兄，是不是有情况？我听到动静了。”秦峰也紧随其后出来，腰间挂着炼丹炉的一角，显然是被惊醒的。
李仲抬手示意他们回去：“只是些小动静，你们继续休整，下半夜还要换班。”
秦峰却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柄药锄：“灵田刚种下种子，我们去看看也好。万一有灵兽破坏，白天的功夫就白费了。”苏远也点头附和，从怀中摸出几张黄符，正是他擅长的“驱兽符”。
三人刚走到灵田边缘，引魂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淡金色的光晕变成了刺目的红光。与此同时，密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树叶簌簌掉落。石夯的大嗓门立刻从门口传来：“李仲小心！是大家伙！”
一道黑影猛地从密林中窜出，落地时激起漫天尘土。借着引魂灯的光，众人看清那是一只身形如牛的灵兽，皮毛呈青黑色，头顶长着螺旋状的犄角，正是灵界常见的“裂地犀”——据说其犀角能轻易撞碎岩石，皮糙肉厚，普通刀剑根本无法穿透。
裂地犀显然是被灵田中的灵草气息吸引，直奔最外侧的紫心草田垄而去。秦峰急得就要冲上去，却被李仲拉住：“它的弱点在腹部，犀角转动时会有破绽。苏远，你的驱兽符能困住它片刻吗？”
“只能试试！”苏远立刻捏诀，三张驱兽符同时飞出，符纸在空中化作金色锁链，精准地缠向裂地犀的四肢。裂地犀怒吼一声，犀角猛地撞向锁链，“咔嚓”一声脆响，锁链竟被撞得寸寸断裂。
“好家伙，这皮也太硬了！”石夯提着石锤狂奔过来，半路蓄力跃起，锤头带着风声砸向裂地犀的脊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裂地犀吃痛之下猛地转身，犀角直逼石夯面门。
“小心！”李仲纵身扑出，一把将石夯推开，短刀同时刺向裂地犀的左眼。裂地犀吃痛嘶吼，庞大的身躯往旁边一撞，竟将灵田边缘的木栅栏撞断了半截。秦峰趁机绕到其身后，药锄狠狠砸在它的后腿关节处，却只留下一道白印。
“这样不行，硬拼太吃亏！”李仲快速后退，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灵田东侧是溪流，西侧紧挨着围墙，正好形成半包围的地势。他立刻喊道：“石夯，用石锤砸它的前腿！苏远，再放一次驱兽符，目标是它的眼睛！”
石夯得令，扛着石锤再次冲锋，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硬拼而是借着跑动的力道侧身挥锤，正好砸在裂地犀的左前腿关节处。裂地犀吃痛之下前腿一软，头部微微低下的瞬间，苏远的驱兽符已精准贴在它的左眼上，金色光芒立刻灼烧得它剧烈挣扎起来。
就是现在！李仲眼中精光一闪，灵力灌注短刀，身形如箭般窜出，刀刃直指裂地犀腹部最柔软的位置——那里正是之前观察到的破绽。短刀刺入的瞬间，裂地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的尘土差点将几人淹没。
石夯拄着石锤大口喘气：“可、可算解决了……这大家伙也太能扛了。”他看着地上的裂地犀，忽然眼睛一亮，“这犀角可是好东西！能卖不少灵石吧？”
“先别急着捡便宜。”李仲擦去短刀上的血迹，眉头微蹙地看向裂地犀的尸体，“这只裂地犀的犄角上有刻痕，像是人为驯养的标记。”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果然在犄角根部发现了一个细小的符文印记，“看来附近有散修活动，特意放灵兽来探路的。”
苏远脸色微变：“散修？那岂不是比灵兽更危险？”
“未必，但必须加倍警惕。”李仲站起身，目光扫过密林深处，“散修多为求财，若见我们人多势众，或许会知难而退。但若是亡命之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转头对秦峰道，“麻烦你去通知墨老一声，让他也留意些。”
秦峰应声而去，石夯则兴致勃勃地开始处理裂地犀的尸体：“管他什么散修，来一个我打一个！这犀角可得好好收着，说不定能给青瑶炼药用上。”
李仲重新走回了望点，引魂灯已恢复平稳，但他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夜风里似乎多了些异样的气息，不是灵兽的腥臊，而是一种淡淡的、类似草木灰的味道。他正凝神分辨，林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李仲，墨老让我给你们送些灵茶，提神。”
少女提着食盒站在灯光下，发丝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手中还拿着一张折叠的符纸：“这是‘风讯符’，能放大周围的声响，比单凭耳朵听更靠谱。”她将符纸递过来，目光落在地上的裂地犀尸体上，“看来刚才动静不小？”
“遇到一只裂地犀，可能是散修放出来的探子。”李仲接过符纸，指尖灵力催动，符纸立刻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扩散开来，远处密林里的风声、落叶声瞬间清晰了许多。“你怎么还没休息？下半夜不用你值守。”
“担心你们人手不够。”林曦将灵茶倒入石碗，递给他和刚过来的石夯，“白天整理物资时发现了几捆‘捆仙绳’，已经给苏远送去了。要是真遇到散修，也好有个防备。”她顿了顿，看向灵田的方向，“那几株凝露草没事吧？我特意在周围布了简易的聚灵阵。”
“放心，只是撞断了栅栏。”李仲喝了口灵茶，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疲惫，“你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盯着。”
林曦点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站在了望点旁，目光投向漆黑的密林：“墨老说碧霞门附近常有散修聚集，有些是没通过考核的弟子，有些是专门劫掠赶路修士的盗匪。我们带着灵草和丹药，确实容易引人觊觎。”
石夯啃着林曦带来的灵果，含糊不清地接话：“怕什么！下次再来，我一锤子把他们砸扁！”
李仲没接话，只是借着风讯符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风里除了树叶的沙沙声，还夹杂着极轻微的脚步声，不像是灵兽的蹄爪声，倒像是人的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他立刻按住石夯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对林曦道：“你快回去通知墨老，让大家做好准备，来人了。”
林曦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往石屋跑去，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响。石夯也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石锤盯着密林方向，引魂灯的光晕此刻又开始微微颤动，这次的波动比刚才裂地犀出现时更加密集。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风讯符的效果，能清晰地听到至少三个人的呼吸声。片刻后，三道黑影从密林里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手里提着一柄开山斧，身后两人则各持长剑，目光贪婪地扫过营地。
“果然有肥羊！”络腮胡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这据点修得倒整齐，灵草的气息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识相的把储物袋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石夯怒喝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李仲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对方有备而来，且看他们的修为——为首的是筑基中期，另外两个是初期，硬拼讨不到好。”说着悄悄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信号弹，那是白天墨老交给的应急之物，“等会儿我缠住为首的，你去找苏远和秦峰，用灵田旁边的溪流做屏障，别让他们靠近物资屋。”
络腮胡见两人不说话，以为是怕了，挥着开山斧就朝营地冲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砸！”身后两人立刻跟上，长剑直指门口的引魂灯。
“就是现在！”李仲猛地将信号弹往空中一抛，红色的光焰瞬间划破夜空。同时身形如箭般窜出，短刀直取络腮胡的手腕——他看得清楚，这壮汉的灵力都凝聚在右臂，显然是惯用斧头的好手。
络腮胡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修士出手这么快，急忙收斧格挡，“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各退数步。他惊讶地看向李仲：“筑基中期？倒是有点能耐，不过还不够看！”说着再次挥斧砍来，斧刃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是动用了全力。
石夯趁机冲向东侧石屋，一边跑一边大喊：“苏远！秦峰！抄家伙！有盗匪！”
屋内的苏远和秦峰早已听到动静，提着药锄和长剑冲了出来。秦峰直奔灵田，挥手间几道灵力打在田垄旁的聚灵阵上，阵法立刻泛起淡绿色的光晕，将灵草护在其中；苏远则取出捆仙绳，看准冲在前面的一个盗匪，挥手将绳子掷了出去。
络腮胡被李仲缠得脱不开身，眼看两个手下被石夯和苏远压制，气得怒吼连连：“废物！连两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他猛地催动灵力，开山斧上泛起红光，竟是要施展威力强大的武技。
李仲见状立刻后退，指尖凝出三枚灵力弹，精准地打在对方的膝盖和手腕处。络腮胡动作一滞，斧头的攻势慢了半拍。就在这时，墨老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尔等竟敢劫掠我等修士，当真不怕天谴？”
众人抬头看去，墨老正站在屋顶，手中拂尘一挥，几道金色的灵力匹练直扑三个盗匪。筑基后期的威压瞬间扩散开来，两个初期的盗匪脸色惨白，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络腮胡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筑基后期？！我们走！”
他说着就要转身逃跑，却被李仲早已布下的警戒符挡住去路，符纸瞬间爆发金光，将他困在原地。石夯趁机冲上去，一锤砸在他的后背上，络腮胡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另外两个盗匪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密林里钻，却被林曦从暗处甩出的风讯符击中，符纸化作的风刃瞬间划破了他们的衣角，吓得两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石夯踩着络腮胡的后背，得意地大笑：“还想跑？没门！”
墨老从屋顶跃下，拂尘扫过地上的盗匪，眉头微蹙：“是黑风寨的人，这伙人专在碧霞门附近劫掠，没想到胆子这么大。”他看向李仲，“仲儿，你处置吧，留着也是祸患。”
李仲走到络腮胡面前，短刀抵住他的咽喉：“裂地犀是你们放的？附近还有多少人？”
络腮胡浑身发抖，却还硬撑着：“我们寨主是金丹修士，你们敢动我……”话没说完就被石夯一脚踹在脸上，顿时没了声气。
“别跟他废话。”苏远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这是‘吐真丹’，喂他吃下去，什么都招了。”
丹药入口，络腮胡眼神立刻变得涣散，断断续续地交代起来：“寨、寨主带了二十多人在西边山谷……本来想等你们睡熟了动手……裂地犀是用来探路的……”
墨老听完脸色一沉：“二十多人，还有金丹修士，看来这地方待不踏实了。”
李仲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既然他们知道我们在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他看向墨老，“您带着林曦和若烟守营地，加固防御阵；我和石夯、苏远、秦峰去西边山谷探探虚实，若是能端了他们的窝点，也能省去后患。”
石夯立刻举锤附和：“我同意！正好试试这犀角的厉害！”
墨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赞许：“也好，但务必小心。金丹修士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用信号弹示警，我会赶去支援。”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四枚“护心丹”，“这丹药能抵挡一次金丹修士的攻击，你们各自收好。”
秦峰和苏远立刻上前领了丹药，石夯早已迫不及待地扛起石锤，盯着西边山谷的方向摩拳擦掌。李仲将短刀收入鞘中，又检查了一遍驱兽符和捆仙绳，对墨老道：“我们天亮前一定回来，您多留意营地的动静。”
墨老颔首：“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四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密林。引魂灯的光晕在身后渐渐远去，风讯符捕捉到的最后声响，是林曦正在布置阵法的咒语声。石夯走在最前面，石锤在手中转了个圈：“李仲，等会儿我先砸开他们的寨门！保证给他们一个惊喜！”
李仲走在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树木，风里的草木灰味越来越浓，显然离黑风寨的据点不远了。他握紧了怀中的信号弹，心中清楚，这场夜袭不仅是为了守住临时的家园，更是对即将到来的碧霞门考核的第一场试炼。
夜色正浓，密林深处的暗影里，一场新的交锋已在悄然酝酿。而营地的篝火旁，墨老正和林曦一起加固防御阵，引魂灯的光晕在晚风里静静闪烁，守护着这片暂时的安宁，等待着远征者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