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能做工具的匠人,也就李铁匠、庄三伯几位手艺尚可,但说到底也只是不入流的工匠。想让他们一天就把家丰图纸上的东西造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 等真造出来,说不定夏收都结束了。
既然如此,家丰索性把耕作时遇到的所有不便都记下来,先画图存档,等将来条件成熟了再统一升级工具。
庄家已经收完了之前种的稻谷和小麦,唯有补种的四亩地还在茁壮成长,暂时动不得。
村里其他人家都在忙着脱粒、去壳等后续工作,庄家却突然开始施肥 —— 这奇特的举动,一下就勾起了村民们的好奇心。
家丰和乐君带着家里的小姑娘们,还有一群家丁,拉着板车,开开心心地把沤好的土肥一车车运到地边,然后一亩一亩地往田里撒。农家土肥特有的味道,随着轻柔的夏风飘散开,飘向远方。
那淡淡的气味,吸引了周边的老农们纷纷过来看热闹,不一会儿就围了不少人。
“庄家这是干啥呢?咋这时候施肥?”
“难道还要种地?不是说‘过了夏至不种田’吗?夏至都过去好些天了!”
“庄家这是有点钱就飘了吧?真以为自己能改天时了?”
人群中不乏不看好的声音,但家丰根本不在意。这次家里没管他们,任由他们折腾,乐君也开开心心地跟着忙活,只有家丰这个 “少爷” 在一旁指挥,没亲自下手。
庄老汉也来了,只是在边上看着,虽有些担心,却没插手。
里正溜达了一圈,最后走到家丰面前,开门见山地问:“小丰啊,你还真打算逆天耕种?”
“噗 ——” 家丰刚歇下来喝了碗水,差点没喷出来,“里正爷爷,慎言啊!我就是种个地,怎么就扯到‘逆天’上去了?”
里正摇了摇头,耐心解释:“小丰,你不懂种地的门道啊。老话说‘过了夏至不种田’,可不是随便说的 —— 一是过了夏至再种,等天凉了庄稼还没熟,就会直接不结籽、苗枯死;二是地里的肥力不够,今年已经养过一茬庄稼了,再种一茬的话,苗长得慢,最后没收成不说,还会影响明年的收成,明年的苗都没肥力长不好。”
家丰笑着回应:“里正爷爷,黄豆、绿豆就能夏播 —— 麦收后播种,九十天左右就能收成。现在是六月初,等八月下旬到九月初就能收获,那时候天还没那么冷,等天冷了我们早就收完了。”
“黄豆、绿豆?” 里正皱了皱眉,“这些东西不也该春天播吗?我看外村种豆的,也没这个时候种过。而且这都是地多的人家才种的,咱们这边地都用来种主粮,很少种豆子。”
“这些豆子分春豆和夏豆,夏豆就是现在种下、秋天收获的。” 家丰继续解释,“至于肥力,您看我堆了这么多肥,真以为我是故意熏大家的?”
他顿了顿,又说:“里正爷爷您算算 —— 小麦和谷子都是二月底种的,我进幽沟那会是三月初,家里种地正收尾,生长期九十到一百天,现在六月初正好收成。收完立刻种豆子,天冷前正好收完,一年两熟。豆子和米麦混着吃,村里人能吃的东西能翻一倍;就算不吃,也能卖了豆子换粮食。”
“你这孩子,想得倒是周全。” 里正看着正在卖力撒肥的重力等人,又提醒道,“可你家地少,现在干活的人多,能赶得及种。你以为夏收这就完了?你家拉回去的粮食能直接吃?”
他掰着手指头数:“还得脱粒,这就得好几天;脱完粒要扬场,有风快,没风慢;然后是脱壳、处理秸秆、晾晒 —— 中间要是下雨,全得耽误;最后还要储存或者卖粮,这才算真正完成夏收。”
“你们可以分两批人,一批在这忙种豆子,一批在家做后续工作,可其他人家现在都还忙着呢。” 里正说着,又望向庄家补种的四亩小麦,“那四亩怎么办?当时禾苗那么高才补种的,看这样子还得十几天才熟。到时候也种豆子?”
家丰摇摇头:“不种了,先扔着。这次就拿这十一亩地做试验 —— 绿豆成熟快,七十到九十天不等;黄豆需要一百多天,具体得种了才知道。这些种子我早就让重力他们泡上了,现在有的已经萌芽,等耕完地、整平了就种,种八亩绿豆、三亩黄豆。”
里正赞许地看了家丰一眼:“不错,连种植时间都算好了,看来是下过功夫的。你这要是成了,咱们全村明年肯定都跟着学,说不定还能传到外村、外镇,甚至外县去。”
“那样不是更好吗?” 家丰笑了笑,“到时候咱们还能向上面邀功,说不定能得个封赏呢。”
“说起这个,” 里正捋了捋胡子,话锋一转,“你做了不少新奇玩意儿,老夫跟宇文先生聊过,你看这些东西要不要上报?”
“咱们也能上报?” 家丰有些好奇。
“咱们肯定不能直接上报,但县衙可以。” 里正解释道,“每年县里要是出了好事、好人,或者有其他有功之事,县衙都会上报,以示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做的这些东西,交给县里,县里觉得好,就会往上报 —— 这也是县太爷每年的任务。要是能一层层报到天子那,说不定会有赏赐下来。”
“平民上报的,真能传到天子那?” 家丰有些怀疑。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 里正摇摇头,“可能得是特别好的事才行吧。不然每年上报那么多事,也没听说哪个平民百姓得过封赏 —— 也就县城里的学子得过,那时候可真是普天同贺。”
“行,我大概明白了。” 家丰点点头,“我这不是正种豆子浇地嘛,等后续龙骨水车用上了,里正爷爷要是觉得好,就报上去。其他东西暂时没多大用,不用报。”
里正想起之前在河边看到的水车,忍不住摇头:“那蜈蚣似的玩意儿,瞅着就吓人,真能有用?”
“那当然!我做的东西哪能没用?” 家丰轻哼一声,转身继续指挥施肥去了。
施肥的活一天就干完了。
第二天深耕时,家丰去看了一眼 —— 家里虽有了牛,但效率还是一言难尽。他摇摇头回了家,铺开纸就开始画曲辕犁的图纸,心里暗自可惜:要是早做出来,深耕也能轻松些。
“小丰,有外人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找你的?” 大黑子突然跑进来禀报。
家丰有些无语:“为啥有外人来就是找我的?村里几百号人呢!”
“他们穿得好啊!不是找你还能找谁?” 大黑子一脸疑惑。
看着大黑子纳闷的表情,家丰更无语了 —— 合着在他眼里,穿得好的就只能找自己?“行吧,我出去看看。”
他把刚画好的曲辕犁图纸递给身边的阿青:“把这个交给庄三伯,这是三视图,他应该能看明白。让他抽空做一套,需要的铁件让他找李大爷打,要钱的话就去找二娘要。”
“好的少爷。” 阿青接过图纸,转身出去了。
家丰出门一看,只见两个锦衣玉袍的人正在作坊附近闲逛 —— 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四十左右,都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人物。
远远望去,他们身上透着一股比家丰见过的余掌柜还要傲慢的姿态;远处的树下拴着两匹骏马,这 “豪车” 般的配置,更彰显了来人身份不凡。
看着两人的姿态,家丰莫名生出一股生理厌恶,但还是走上前,客气地打招呼:“两位公子好,请问来到我们五星作坊,有何贵干?”
“哪来的小屁民,也敢跟本公子套近乎?” 年轻公子厌恶地摆了摆手,“你这样的我最烦了,赶紧滚!”
果然,一开口就是家丰最厌烦的腔调。
年长的那人却笑了笑,对着年轻公子说:“申屠公子息怒,看他的穿着和年纪,说不定他就是余掌柜口中的庄家小子。”
申屠…… 家丰心里咯噔一下 —— 该来的还是来了。
申屠公子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家丰一番,轻笑道:“噢?你就是那个能搞到白糖的小子?是有商路,还是自己做的白糖?这作坊是你的吧?这么说,白糖是在这做出来的?”
家丰压下心里的念头 —— 看来余富贵跟申屠家也没说多少。他拱手道:“白糖确实在我这。申屠公子想要,小子可以卖一些给您,可惜目前货物不多。”
“嘿嘿,就你这小民,也配跟我申屠家做生意?” 申屠公子嗤笑一声,“你该老老实实把白糖献上来,等着我申屠家给你赏钱才对!”
“小子不敢。” 家丰面不改色,“这白糖生意是慕容家的,小子做不了主。”
年长的那人皱了皱眉,低声对申屠公子说:“看来是被慕容家抢先了。怪不得郡城慕容家最近有白糖卖,原来是从这来的。”
“余富贵这个废物,活该死了!办点事都不靠谱,还让人抢了先!” 申屠公子轻哼一声,转头对年长那人说,“不过我申屠家可不怕慕容家!以后这作坊就归我申屠家了,巫马先生,这事就交给你办,可行?”
好家伙,又是明抢的!家丰暗自腹诽 —— 古代的复姓怎么这么多?还都让自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