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阳光比前几日更烈，晒得小区门口的柏油路都泛着油光。李四守着他的新推车，保温桶里的甜茶叶蛋还剩下大半，蛋壳上的裂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从三天前开始，买蛋的人就一天比一天少，昨天十五斤鸡蛋只卖了不到五斤，今天更惨，一上午过去，只卖出七个 —— 其中五个还是张大妈碍于情面买的。
“李四，要不收摊吧？这天怪热的，蛋放久了也不新鲜。” 卖西瓜的老李头推着车路过，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劝道。老李头的西瓜摊前围满了人，切开的瓜瓤红得发亮，和他这边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李四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摸了摸保温桶，里面的茶叶蛋还是温的，可甜腻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像钝刀子割心。前阵子抢着买的老主顾们，如今路过时要么绕着走，要么摆摆手说 “吃腻了”。他甚至听见几个老太太在树荫下议论：“甜口的吃多了烧心，还是原来的咸蛋实在。”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李四心里。他当初误打误撞做出甜茶叶蛋，赚了几天快钱，还以为找到了新路子，没想到新鲜感来得快去得更快。翠花昨天还劝他：“做生意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实在不行就换个品类。” 可他除了煮茶叶蛋和卤味，别的啥也不会，换品类谈何容易？
收摊回家的路上，推车的轮子碾过石子路，发出 “咯噔咯噔” 的声响，像他此刻的心跳。推开家门，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角落里堆着他从老家带来的旧物 —— 上学时的课本、坏掉的收音机、缺了腿的木凳，还有母亲织的旧毛衣。这些东西放了好几年，占地方不说，也没什么用。
“旧物……” 李四盯着那堆东西，突然眼前一亮。小区里常有老人收购废品，还有人摆地摊卖二手货，说不定这些旧物能换点钱，哪怕弥补一点茶叶蛋的损失也好。他蹲下来翻了翻，课本虽然旧了，但字迹工整，说不定有学生愿意买；那个老式收音机，外壳擦干净了，看着还挺复古，年轻人或许喜欢。
说干就干，李四找来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旧物。灰尘呛得他直咳嗽，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旧课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擦到第三本课本时，他想起上学时的日子，那时候总想着早点赚钱，没想到如今却为了生计愁眉不展。但转念一想，至少自己还肯折腾，总比坐以待毙强。
收拾完客厅的旧物，他又想起阁楼里还有一堆东西。那是他刚搬来的时候，图便宜租了带阁楼的房子，阁楼就成了杂物间，平时很少上去。他搬来梯子，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阁楼，一股霉味夹杂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楼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李四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泡照亮了堆得满满当当的杂物：破纸箱、旧家具、还有几个蒙着布的大箱子。他掀开一块布满灰尘的布，里面是一个旧衣柜，柜门打不开，像是被卡住了。再往里面走，墙角堆着几摞用绳子捆着的东西，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是什么？” 李四蹲下来，用手拂去灰尘，露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 “王大爷寄存 2024.3.15”。他愣了一下，才想起去年三月，住在隔壁单元的王大爷要搬家，说有几样东西暂时没地方放，想寄存在他这儿，等新家住定了就来拿。当时他一口答应，后来王大爷搬去了儿子家，再也没提过这事，他也渐渐忘了。
李四解开绳子，发现里面是一摞笔记本，大概有五六本的样子，都是那种老式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红色的，已经有些褪色。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没有字，只有几道划痕。他想翻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却发现笔记本被锁上了，锁扣已经生锈，看来放了有些年头了。
“王大爷寄存的笔记本，会是什么呢？” 李四心里犯嘀咕。王大爷以前是中学老师，退休后喜欢写写画画，说不定这些笔记本是他的教案或者随笔？他摇了摇笔记本，里面没有响动，看来不是贵重物品。他把笔记本重新捆好，放在一边，打算等下次见到王大爷，问问他要不要拿回去。
继续收拾阁楼，他又找出了一些旧杂志、过时的衣服，还有一个旧算盘。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收拾干净了，摆到地摊上，说不定能吸引一些怀旧的顾客。他把旧物分门别类捆好，一趟趟搬到楼下，堆在客厅里。看着堆成小山的旧物，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 至少明天不用再守着卖不出去的甜茶叶蛋了。
傍晚时分，翠花拎着一碗饺子过来了。“李四，给你送点饺子，刚包的。” 她走进屋，看见客厅里的旧物，惊讶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打算卖废品啊？”
“不是卖废品，我想摆个二手货摊。” 李四接过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甜茶叶蛋卖不动了，只能换个品类试试。”
翠花叹了口气：“也是，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些旧物收拾干净了，说不定真有人买。对了，你刚才在阁楼找着什么了？我听见你搬东西的动静了。”
“找着一摞王大爷寄存的笔记本，锁着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李四指了指墙角的笔记本，“等下次见到他，给他送过去。”
“王大爷啊，我前几天听他儿子说，他去外地旅游了，得过阵子才回来。” 翠花说，“这些笔记本既然是他寄存的，你可得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我知道，已经捆好了。” 李四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饺子，心里暖暖的。不管生意多差，总有邻居惦记着他，这让他觉得没那么孤单。
吃完饺子，翠花帮着他一起收拾旧物。翠花手巧，把旧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还把旧杂志按类别排好，甚至用彩纸剪了几个小旗子，插在旧物堆里，看起来清爽了不少。“明天出摊的时候，把这些旧书旧杂志摆在最前面，年轻人喜欢看；旧家具放在后面，要是有人要，再慢慢谈价。” 翠花一边收拾一边说。
“还是翠花姐想得周到。” 李四感激地说。有翠花帮忙，他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一些。
收拾到晚上九点多，旧物终于整理好了。客厅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堆旧物：左边是旧书旧杂志，中间是旧玩具和小摆件，右边是旧衣服和旧家具。看着这些收拾干净的旧物，李四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 说不定卖二手货真能让他走出困境。
翠花走后，李四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他想起白天摊位前的冷清，想起王大爷寄存的笔记本，想起翠花的帮助，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明天卖二手货会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从跑腿到卖茶叶蛋，再到现在的二手货摊，虽然一路磕磕绊绊，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四对着天花板小声说。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象着明天摆摊时的场景：有人翻看旧书，有人挑选旧玩具，有人和他讨价还价…… 虽然不一定能赚大钱，但至少能让他维持生计。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四就起床了。他把旧物一件件搬到推车上，因为东西太多，新推车都快装不下了。他用绳子把旧家具固定好，又把旧书旧杂志摆得整整齐齐，最后把那摞王大爷的笔记本放在推车最里面，用布盖好 —— 他怕不小心弄坏了，等王大爷回来没法交代。
一切准备就绪，他推着满满一车旧物出了门。清晨的风很凉爽，吹在脸上很舒服。路过小区门口的早点摊，张大妈笑着问：“李四，今天不卖茶叶蛋了？改卖二手货啦？”
“是啊张大妈，换个品类试试。” 李四笑着说。
“好样的！年轻人就该多折腾。” 张大妈竖起大拇指，“要是卖得好，我也把家里的旧物拿来给你代卖。”
“真的吗？那太谢谢张大妈了！” 李四心里一阵高兴。有了张大妈的支持，他更有信心了。
他把推车停在平时摆摊的位置，刚把旧物摆好，就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围了过来。“小伙子，这旧算盘怎么卖啊？” 一个大爷指着旧算盘问。
“大爷，您要是喜欢，五块钱拿走。” 李四笑着说。
“五块钱？挺便宜的。” 大爷拿起算盘拨了拨，“行，我买了，正好给我小孙子当玩具。”
第一个顾客成交，李四心里乐开了花。他连忙接过钱，把算盘递给大爷。有了开头，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一个阿姨买了几本旧杂志，一个年轻人买了那个老式收音机，还有个老太太买了一件旧毛衣，说要改造成坐垫。
看着顾客们挑选旧物的样子，李四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卖的都是小钱，但至少比守着卖不出去的甜茶叶蛋强。他一边给顾客找钱，一边和他们聊天，气氛热闹又温馨。
中午时分，旧物卖了一小半，赚了五十多块钱。李四歇了口气，喝了口自带的水，心里盘算着：要是每天都能卖这么多，一个月也能赚一千多块，够维持生计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挂在头顶，虽然热，但他心里却很踏实。
就在这时，他看见小宝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王大爷的儿子。“李四叔叔！” 小宝大声喊着。
李四心里 “咯噔” 一下，以为王大爷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小王哥，您怎么来了？王大爷回来了吗？”
“我爸还没回来，我是来给我妈取点东西。” 王大爷的儿子笑着说，“听说你在卖二手货，过来看看。对了，我爸去年是不是在你这儿寄存了几样东西？”
“是啊，有一摞笔记本，我给您收着呢。” 李四连忙把笔记本拿出来，“您要是需要，现在就可以拿走。”
王大爷的儿子接过笔记本，翻了翻，笑着说：“不用，我爸说等他回来自己取。这些笔记本是他的宝贝，里面记的都是他的教学心得和随笔，他一直舍不得扔。”
李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一定好好保管，等王大爷回来亲自交给他。”
“麻烦你了。” 王大爷的儿子说，“对了，我家里也有不少旧物，要是你不嫌弃，我拿来给你代卖，赚的钱都归你。”
“真的吗？那太谢谢小王哥了！” 李四高兴地说。
送走王大爷的儿子和小宝，李四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没想到，卖二手货不仅能维持生计，还能得到这么多邻居的支持。他看着推车上剩下的旧物，又看了看那摞笔记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二手货摊做好，不辜负邻居们的信任，也不辜负自己的努力。
夕阳西下，李四收摊回家。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口袋里的钱，他心里满是喜悦。他知道，卖二手货或许赚不了大钱，但至少能让他渡过眼前的难关。而且，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动脑筋，肯努力，总有一天，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生意，把日子越过越好。
回到家，他把今天赚的钱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又把王大爷的笔记本锁进柜子里。然后，他洗了把脸，坐在桌前，开始规划明天的事情：早上早点出摊，把剩下的旧物卖完；中午去王大爷家拿旧物；下午再去废品站淘点便宜的旧物…… 他越想越有干劲，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